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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達有些好笑的看著趙大壯一臉諂媚的樣子,驚奇自己居然猜得出他大概心思並且有幾分理解,“哪有什麼厲害不厲害的啊,人都是被逼的。逼到了那個地步,再不厲害的人也會厲害起來的。”這句話說的確實是他的真心話,可謂是兩世人生的經驗總結。

  趙大壯雖然斗大的字都不識一個,但作為藉田佃農里的頭頭,和司農寺官員打交道多了,因此對於這些官員的情緒變化再敏感不過。隱隱聽出了齊達話語中的唏噓之意,趙大壯趕緊轉移話題,問出了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問:“對了,大人,這南方來的野稻和咱們的稻子這樣交叉著種在一起真的能種出好稻子來嗎?那好稻子是怎麼個好法呢?”

  所謂南方野稻就是齊達讓張華從交州那裡送過來的野生稻禾。齊達想著自己既然進了司農寺,總要做點事情。鑑於這裡水稻產量每畝不過五六百斤,頂破天也不到八百,與齊達前世種慣了的雜交水稻相差實在太大,於是齊達便想著看看自己能不能搗鼓出一個良種來。

  雜交水稻的話,他就不想了。畢竟,那是科學家才做得出的玩意兒。他雖然讀書了識字了還考上科舉當官了,但也改變不了他還是個農民大老粗的事實,而這二者之間的距離,只怕絲毫不亞於自己從前世到這裡的距離。

  不過,雖然心頭打鼓,但是齊達面上還是作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來。有句話不是說“要想騙過別人就要先騙過自己”嗎,所以齊達信心十足的答趙大壯道:“當然能種出好稻子。新的稻穀,別的不說,就是這禾苗都要矮上幾分,沒那麼容易被風吹倒。而且,如果育種成功的話,一畝地最少可以種出一千斤稻穀出來。”

  “真的?”趙大壯一臉驚喜的看著齊達。對於別的事情,譬如剛才的編糙鞋的事情,他可能還認為齊達是在吹牛。可是這件事,他還真不敢隨便質疑齊達。畢竟,齊達可是主管這方面的官員,而且,看他剛才在水田裡的那番作為,分明對農事所知甚深,所以絕不可能是在亂放厥詞。

  齊達微笑著點頭,心頭卻在後悔會不會海口夸的過大了。要是傳出去卻不兌現,自己只怕就不要再想升官了,說不定還要被給罷官那就虧了。

  趙大壯是真心歡喜。他家雖然是為天子種藉田,春種稻穀秋下麥,可是自家卻從來沒的米飯吃飽過。如果真的是按照齊達的說話,那他家以後說不定也可以吃上白米飯了。出於這樣的心思,趙大壯心甘情願的奉承道:“要真是那樣的話,等到大人的種子育出來了,天下蒼生都要仰賴大人吃飯了。”

  “這卻是高看我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齊達淡淡的看了趙大壯一眼,這種話也敢講,到底是無心的還是有意?

  這個念頭在心頭稍稍一轉,齊達便坐在田埂上開始換鞋。糙鞋穿著下田還成,要真一路這麼泥水叮噹的回去,一準得被巡城的士兵拉住罰款不可。

  看到齊達的目光,趙大壯也知道自己的話造次了,看看天色,道:“眼看著天色已晚,大人若不嫌棄,不如在小人家裡用了飯再回去吧。如今日子長了,大人又沒有吃午飯,這裡回城還有好一段路呢!”

  “達子——”齊達還來不及回話,庾隱的聲音隔著兩條田埂傳過來。

  “在這裡!”齊達坐在田埂上庾隱看不見,舉起手臂權作回應。

  “我就知道你還在這裡!”庾隱一身紫袍風度翩翩的自田埂轉角處走了過來,身上甚至不見一滴汗。也只有他,能在這田野荒郊處讓人一步不錯的保持著他的翩翩風度,還能叫人覺得理所當然。“我來接你回家。”

  齊達無奈的從地上站起來,“我那就那麼嬌貴了,用得著你天天來接?”

  “我不放心。”庾隱伸手拉過齊達,“這裡畢竟離城太遠了,我總要天天看著你才放心。”

  齊達一個激靈,雖然最近聽多了這樣的話,可是還是有些不太適應。想起李度那讓人不忍目睹的動不動就撲上來的行徑,難道所有的世家弟子都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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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人來接了,晚飯自然是吃不成的了。於是齊達無奈且被動的告別了趙大壯,然後跟著庾隱上了他的馬車,齊達自己的馬車則是跟在後面綴著。

  “你呀,別老是在這邊呆著。你畢竟是司農寺的少卿,總守著田裡的那一堆活計算怎麼回事?總要回去交際一下,至少,總得把衙署里的人混個臉熟吧……”到了馬車上,庾隱開始給齊達上官場政治。

  齊達靠著車壁,雙目微合,無奈的聽著庾隱清雅動聽的嗓音如同六月天的蚊子鍥而不捨的在自己耳邊響個不停,明明這麼一個翩翩公子,為什麼就喜歡往三姑六婆發展呢?

  本來就很困了,還要遭遇這樣的聲音攻擊,為了照顧庾隱的自尊心,齊達不得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支撐著自己的眼皮不往下掉。

  眼前開始慢慢模糊,齊達把腦袋枕在車壁上,眼前開始浮現出自己一塊一塊的隔離開的試驗田裡。

  嗯,野生稻的種類和數量都太少了,下次,等秋收了,讓張華使人直接采了種子送過來吧。記得各種類型的都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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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隱慢慢的閉上了嘴巴,看著齊達眼睛下淡淡的青色,手指不由輕輕撫了上去。

  他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不過,沒關係,很快他就不用再忍了。

  “達子——”庾隱輕聲許諾,“放心,很快,你就會擁有我所有的一切。一切我所有的,都將會成為你的榮耀。”

  “%&¥#……”齊達低低的回了一句。

  庾隱身體一震,立刻收回了手,用低低的氣聲試探,“齊達?”

  齊達眼皮都不動一下。

  庾隱長舒一口氣,原來是說夢話!

  “……張華……”齊達安靜了一會兒,又吐出一句,“……過來。”

  庾隱一口氣還沒舒完,就這麼梗在了那裡。

  張華!好樣的!

  庾隱眼神陰鷙下來。

  既是這樣,我也沒必要再等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田裡的稻禾要抽穗了,正是要緊時候,齊達越發的忙得腳不沾地,如果不是齊又旬末還要回來,簡直就恨不能夜晚也歇在藉田的莊子上。因此,他很自然的錯過了鬧得沸沸揚揚的庾隱與裴氏和離一事。

  當初庾氏與裴氏結親的時候,說是全城側目也不為過。彼時皇帝正著手對付打壓世家,這兩家一則新近崛起,一則百年積累,聯姻之下,便是皇帝也不得不對兩家多有避讓。可是誰想,這樣的強強聯合不到兩年就解散了。

  悲喜自有人,庾裴兩家當初因為利益而結合,如今這般狀況自然有一番好生利益分割的糾葛。而長安城內的貴女也因為庾隱的恢復單身狀態而摩拳擦掌。至於那個本應當作為這樁和離案中主角的小女子,反倒是被所有人有志一同的忽略了。

  於是,當齊達終於從藉田邊被齊又拉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庾隱竟然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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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隱離婚的消息是田雨帶給齊達的。

  許是因為絕望到了極點反而新生的緣故,杏園飲宴過後的田雨終於從前面半年的瘋魔狀態中解脫出來,恢復了以前溫和中帶著點精明的樣子,只是笑容淡了許多。畢竟,就算是執意保留著當初的習慣,心境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因著藉田裡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念著齊又過兩天就要回家,齊達這日便從藉田莊子上回來,然後半途撞上從衙署歸來的田雨。

  散衙的時間早過,田雨卻這個時候才回來,顯是又在衙署里呆了一天。齊達看著瘦了許多的田雨,熱心邀請田雨上自己家吃飯。

  三五不時上齊達那蹭飯是舊例,田雨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晚飯還有些時候才好,許久沒有在一起的兩老鄉於是坐在廊下敘話。

  “對了,俊俊要成親了,你收到他的信了麼?”

  齊達摸摸腦殼,前兩天在藉田裡忙得天昏地暗,還真沒怎麼注意,不過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收到了,怎麼了?”看著田雨面上開始現出一種緬懷的神色,齊達連忙打趣道:“你不會是又想送自己寫的字畫,來個‘禮輕情義重’吧?”

  田雨果然被他引開了注意力,撲哧笑道:“我倒是想,可是俊俊能放過我麼?我還想回家的哪!將來要是被弟妹舉著棒槌追打可不是件美事!”

  “你放心送好了,弟妹婦人家臉皮子淺,定不至此的!”齊達調侃道。

  “誰說的!”田雨唇角浮起一絲壞笑,“我可是聽說,他要娶的那個南陽郡守家的小姐最是性悍,多少人家聞而卻步。將來可有的齊文俊那小子受的了。”

  齊達看了眼田雨一臉難得促狹的樣子,便順著他的話道:“也許人家就是看對眼了呢,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

  “也是,說不定他就好這一口。”田雨拍了一下大腿,“就像庾隱那小子樣的,賢良淑德的非要推出去,硬是要看中的青菜蘿蔔。”

  “阿隱?”齊達詫異的揚眉,“管他什麼事?誰賢良淑德的推出去?”

  “你不知道?”田雨比他還要詫異,“你居然不知道?”看著齊達一臉懵懂不像是裝出來的,“庾隱與他的妻子和離,這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你幹什麼去了?”

  “我種地去了呀。”齊達的回答特無辜。

  “……”

  關於庾隱的討論無疾而終,因為晚飯做好了。兩個人都是在外呆了一整天的,中飯也沒吃,所以天大地大沒有肚子餓來的大,所以兩人很順理成章的放下手頭的話題進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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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達沒來得及去打聽庾隱的離婚事件是怎麼個“滿城風雨”法,當事人就自己找上門了。彼時齊達正在家裡合計該給俊俊送什麼樣的結婚禮物,然後就聽得房門響動,還以為是老何送東西進來,抬頭,卻見著一身秋香色長袍的庾隱長身玉立在書房門口,透身而出的疲憊仍然掩不住他滿身的溫雅氣派。

  “阿隱——”齊達高興的站起身來,“我還想什麼時候過去找你呢,快進來。”

  “達子。”庾隱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眼睛裡帶著一種讓齊達不太自在的柔光,“我有話想跟你說。”庾隱的聲音極是嘶啞,像是說了許久的話卻一直沒有喝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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