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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心捧著丹藥出來,見裴鈺還站在亭子裡等她,微微一笑,將丹藥遞了過去。

  裴鈺垂著眸子接過盒子,他打開來看,一盒子丹藥共九粒,每粒都渾圓飽滿,微微一嗅,藥香撲鼻,他拿起一粒掰開來看,亦瞧不出任何破綻。

  見裴鈺竟將丹丸掰開,連心眼皮子一顫,維持著鎮定道:“你這是作甚?好好的丹藥怎麼掰開了?”

  裴鈺第一次對她冷下臉來,“你為什麼要害風師弟?”

  連心動了動唇,下意識想要辯解,卻在接觸到裴鈺眼底的冷意時徹底明白了過來。見已經被識破,她也不再做出柔順可人的模樣,嘴角下垂,冷冷道:“沒錯,是我動的手!不止是今天,在你去造化宗的這半個月裡,我又給他送了兩回藥,不出所料,現在他已經毒入肺腑,就算是化神尊者來了也救不了了!怎樣?他現在是不是形容憔悴,魂不附體?”

  “你……”裴鈺又失望又痛心,“為什麼?風師弟他對你那麼好,當初你剛剛來劍宗不認得回清妙峰的路,還是他帶著你回來的。聽說你夜裡睡不好,他還拿出了這些年積攢的天材地寶供你調理,你怎麼能……”

  連心冷言打斷,“殺親之仇,豈是這點殷勤就能放下的?”

  裴鈺一怔,道:“你說什麼?”

  “你自己去問問他,他可曾去過映嵐山,可曾打死凶獸奪過靈藥?”

  裴鈺想起連心來自御獸世家,厲聲道:“不過是一頭凶獸一株靈藥,你記恨至此,為此害我風師弟性命!”

  連心紅著眼,指著他恨聲道:“只是一頭凶獸一株靈藥?裴鈺,刀子不砍在你心上你不知道痛!那株靈藥是我千方百計才尋到給家姐治傷的藥引,派了收服的凶獸過去守護,誰料剛剛成熟就被風且吟強行奪走!可憐我姐姐病入膏肓,沒了那株靈糙入藥,一夕之間便一命嗚呼!臨死前,她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說劍宗勢大,叮囑我不要想著報仇,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是她自己命苦,叫我不要去找風且吟……我們父母雙亡,是姐姐含辛茹苦教養我長大,你叫我怎麼不恨?這毒無藥可解!我不但要風且吟死,還要他死無全屍,不得入輪迴只能在地獄永受苦楚!”

  裴鈺得知真相,驚得後退了兩步,竟是不敢對上連心憤怒的雙眼。

  “啪!”的一聲脆響。

  裴鈺眼皮一跳,這才發現裴羽衣不知從哪裡沖了出來,揚手就甩了連心一巴掌。

  連心被她打得臉一歪,唇角流下一縷血絲。

  “賤人!你勾引我大師兄,毒害我風師兄!我要打死你!”未等她拔出腰間靈劍,手腕就被裴鈺一把抓住了。

  第118章

  “師兄!難道你還要袒護這個女人?”裴羽衣話音剛落, 就見裴鈺另一隻手掐了個訣, 眨眼間就從連心的袖中吸出一樣東西。她定睛一看,竟是一隻半透明的金色蜘蛛。

  裴鈺放開裴羽衣的手, 道:“宗門內不得濫用私刑,此事我會稟告掌門和諸位長老, 由他們來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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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且吟這些時日覺得自己的魂魄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無比清醒地看著這一切, 他清楚自己的狀態非常不對, 甚至自己每日吃的丹藥也有問題,可惜他的肉身完全不聽他使喚, 不管他怎麼做, 魂體始終像是被禁錮著,不得離開身體半步之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而能夠控制自己身體的另一半魂魄則渾渾噩噩,每日捏著雀鳴爆開的那枚小鐵片不知在沉思什麼, 那不思進取得過且過連身中劇毒都察覺不到的蠢樣讓風且吟恨不得一劍將之砍了…

  但每每心情焦慮時,見到那枚被他的肉身緊緊捏著的小鐵片,風且吟又慢慢平靜下來。

  在他的魂魄還未分離的那段日子,他每次都在研究那枚小鐵片,那個被紀珩推倒他身邊、生得和紀珩一模一樣的人爆開了完全沒有任何血肉,有的竟是一些破碎的鐵片和另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東西。

  當時他離得那麼近, 按理說該被爆炸後噴濺的碎片劃傷,但從頭到尾,只有這枚小鐵片黏在他身上, 他不願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拿在身邊研究了好幾日,始終毫無進展,可就在他要放棄時,神識無意間探進了這枚小鐵片似的東西里,卻發現這可能是個類似玉簡的東西。因為裡面存放著一個人的記憶,完完全全關於風且吟的記憶……

  他狼狽躺在水泊里的樣子,他紅著臉側過頭的樣子,他被火光映亮的臉,他拔劍出鞘時凌厲的眼神……

  從凡界臨川城到水月城,從修仙界青桐鎮到鳳鳴山……

  從山門下那條鋪著碎石的小徑,到長醉峰里散發著醇香的酒池……

  從雲海之上震撼升起的皓日,到劍宗竹林里零碎溫柔的月光……

  每一幕每一幕都是他的回憶,他和紀珩的回憶,甚至有一些他忘記了的、遺漏了的、不曾注意到的細節亦一一呈現在他的眼前,那一瞬間他忽然就明白了過來,這是紀珩的記憶。

  紀珩弄了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把記憶給他,然後推到自己身邊,他想幹什麼不言而喻。

  徹底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風且吟又氣又怒,最後統統化作無奈。索性紀珩說過等他一年,再過幾個月,要是他還不回來,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這個人找回來!

  現在,得先解毒。

  好在半個月後裴鈺把董先生請來了,不然要風且吟每天看著自己的肉身樂呵呵地跟個傻子一樣吃毒藥,恐怕會受不了直接自爆。偏偏他這肉身在其他人眼裡就是有點混沌,半點看不出少了一半魂魄。

  好在就算少了一半魂魄,畢竟也還是他自己,聽了董先生的話就乖乖把丹藥吃了,沒過多久,風且吟就感覺到自己終於又能掌控肉體了。

  然而一回到肉身內,他才感覺到大事不妙。原先他雖然受傷嚴重,身體虛弱無法動用靈力,但好歹在溫養慢慢恢復了些,然而現在,他本就受損的丹田就跟破了個大窟窿似的一直往外漏靈力,而原先只有一兩條裂紋的金丹如今被一根根黑色的絲線緊緊纏著,那些絲線還在一點點地順著裂fèng往金丹內擠,幾乎將整個金丹扯成兩半。

  風且吟面色沉重到極點,心尖一陣陣發涼,他的金丹,已經廢了……

  下午時,冷清的長醉峰一下子湧進了一大片人,掌門和諸位長老連同許多和風且吟關係親近的同門都來了。

  董敬之給風且吟看了看,又開了方子讓人找到材料後,立刻找了間屋子煉丹去了。

  董敬之走後,掌門帶著幾位長老進來,眾人又是為風且吟檢查了一遍,之後由掌門動手,用靈力為風且吟強行驅除部分毒素。

  幾位長老就站在屋子裡看著,見那毒素呈紫黑色,墨汁一般從風且吟的指尖處往下淌,落地後甚至化作黑煙,陰毒地想要繼續往風且吟身體裡鑽。

  掌門沉著臉將那道黑煙擊得粉碎,轉頭對上風且吟時立即露出了笑容,“你放心,這些日子為師每日都過來為你驅除毒素,配合董敬之的丹藥,再過不久你就能痊癒。”

  風且吟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掌門和各位長老離開之後,同風且吟較為親近的同門立刻涌了進來。

  沖在最前頭的是裴羽衣,她一進門就撲了過來,趴在風且吟床頭哀哀哭泣,依舊是裴羽衣式的哭相,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整張臉皺成了包子。

  風且吟有些好笑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笑道:“哭什麼,你師兄我還沒死呢!掌門不是說了過陣子把毒驅乾淨了就能好了?”

  裴羽衣搖搖頭,而後把連心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恨聲道:“那個惡毒的女人勾引大師兄進了宗門,下毒害你,我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結果受審後掌刑堂的玉元師叔竟然只判她終生監禁地牢!太不公平了!”

  風且吟道:“我真的搶了她姐姐的救命靈藥?”

  裴羽衣呆住了,沒敢說。

  裴清站在一旁,哽咽著點了點頭,“掌門測過了,她說的都是真的。玉元師叔說咱們宗門不是靈宗,以勢欺人的事不能做。他說風師兄確實奪寶害人,念在是無心之過且是為了救小師妹的份上不予追究,連心為姐報仇討回公道沒有錯,卻用錯了法子,以陰謀伎倆為害宗門弟子,犯了宗門大忌,兩相抵消之下,雖免了她的死罪,卻判她終生監禁於地牢。”

  裴羽衣哭著道:“吃了靈藥的是我,要害她也該來害我啊!關風師兄什麼事,風師兄只是為了救我……”

  風且吟捂著腦袋痛苦地叫了一聲,一屋子的人都緊張了起來,裴羽衣嚇得連哭都不敢了,捂著嘴打嗝。

  風且吟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划過,最後道:“我實在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裴清等人立刻退了出去,裴羽衣最後依依不捨地看了風且吟幾眼,到底不敢打擾他,也跟著出去了。

  一時之間,剛剛還被擠得滿滿當當的屋子立刻變得空曠起來,只剩下裴鈺一人。

  他看著風且吟的目光滿是愧疚和後悔,連開口的聲音都沙啞粗糲得像是風乾的老樹皮在石塊上緩緩磨動,“風師弟,我……”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風且吟道:“我明白你不是有意的……”

  等到裴鈺也離開後,這間屋子就徹底只剩下風且吟一個了。

  他躺在床上,一隻手捏著那枚小鐵片,一隻手緊緊捏著紀珩送他的晶石。眼神卻空落落地停在屋頂,過了半晌,終是忍不住流露出幾分恨意……

  還有幾個月,還有幾個月,無論如何,都要等到紀珩回來!

  時間如飛,眨眼間五個多月過去了,風且吟依舊躺在床上,沒好。

  這一日清早,他躺在床上,見董先生又拿來丹藥給他服用,苦笑道:“我還有多久才能好?”

  董敬之笑道:“快了,再過些時日……”

  “再過些時日也好不了的是吧!”風且吟的話讓董敬之臉色一僵。他看著董先生手裡的丹藥,渾圓飽滿,藥香清冽純正,想來耗費了不少天材地寶。“辛苦你們了,這幾個月,為了給我續命,師尊和幾位長老耗費了不少靈力,先生每日苦苦鑽研典籍,還有裴鈺師兄,來來回回摘取天材地寶,每次回來都弄得一身傷……”

  董敬之忙道:“你別想太多,其實……”

  “其實我快要死了是麼?”真到了這一刻,風且吟反倒無比清醒,也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他覺得自己的精神都好了許多,“早在師尊為我逼毒那一天我就知道了。這毒無藥可解,這幾月來我不過是強拖著了,如今早已油盡燈枯,再好的丹藥也沒有用了。我能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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