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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了,這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

  他只是不懂為什麼靈宗那些修士非置他於死地不可,還是說,五年前那場滅門之禍是由他引起的?他們至始至終想要除掉的人,一直是他!他的父母家人,還有面前的這些人,全都是受了他的連累。

  他有些艱難地仰頭去看緊緊拉著他的紀珩,還有吃力地拉著紀珩的裴松……下方傳來的拉力越來越大,似乎要將他的雙腿齊根扯斷!再這樣下去,不止是他,連同紀珩和裴松,都會被他連累。

  若是不慎落入下面的岩漿當中,就算是這些仙人一樣的修士,也沒法活下去吧!更何況,現在還只是個凡人的……紀珩。

  風且吟,你說啊,說讓紀珩放手,說啊!難道你還想連累更多的人為你而死嗎?

  心裡瘋狂吶喊著,然而他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去死,父母的仇,風五風六的仇,還有他自己的仇,都等著他去報!這叫他怎麼甘心就這麼死在這裡?更何況,現在還不到最絕望的地步不是嗎?

  風且吟心中翻江倒海,但於外界而言不過過了幾息的功夫。

  裴玉抿唇立在石崇志的飛行法器上,皺眉盯著拖著風且吟等人不斷往下墜的繩索,淨邪劍再一次出鞘,這一次的劍光更加耀眼,凜冽的劍氣帶著仿若要將空間都扯掉的銳利朝著那不祥的黑色劈去。然而在這一劍揮出去後,他身體一顫,鮮紅的血液抑制不住地從他口唇之內溢了出來。

  “師兄!”剛剛送往一批師弟的石崇志一回頭就看見這一幕,他御劍奔來扶住裴玉,雙手卻在按在他身上的時候感覺到了一陣濡濕,他一低頭,這才發現裴玉的衣服早就被鮮血染紅了,一道碩大的爪印印在他的脊背上,傷口泛黑,還在不斷往外冒血。

  原來裴玉早就受傷了,只是給傷口施了障眼法,才沒被其他人看出來。他抹掉唇邊的血,搖頭道:“無礙,我休息一下,你去幫裴松把人帶回來。”

  這時黑色的繩索已經如裴玉所料般被斬斷了,然而這一次,那團黑氣的反應速度更迅速更狠戾,幾乎是剎那間就凝成一張黑色的網朝著風且吟罩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際,紀珩拽住風且吟的手,用力往上一甩,本來該在最下方的風且吟瞬間被甩到了靈舟之內,而那張黑色的巨網,將來不及躲開的紀珩罩在了裡面。

  似乎意識到抓錯了人,那黑色的網分出分出一條兒臂粗的分支,毒蛇一般朝著靈舟上的風且吟探去,卻被一隻手抓住了。

  那隻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完美得像是用玉石精心雕刻出來的,在下方岩漿和火光的映襯下泛著一層柔柔的暖光。然而這隻手的力氣也極大,抓著它的力道不容撼動,任它用身體的其他部分緊緊裹住對方,任憑它如何掙扎扭動,也無法逃脫!

  而失去了來自上方的拉力,這張罩著紀珩的黑色大網終於在引力的作用下衝著下方的岩漿飛速墜落,與此同時,上空傳來風且吟絕望癲狂地吼叫:“紀珩!”

  風且吟被紀珩用力一甩,整個人都被甩進靈舟內,還把站在靈舟邊沿的裴松壓倒了,然而他顧不得那些了。眼看著紀珩代替他被那張黑色的大網罩住往下拖,他的頭腦一瞬間空白一片,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前撲去,張開手竭力掙扎著想要抓住那個人,卻只堪堪拽住了一小片灰色的衣角。

  下一刻,衣裳撕裂,殘留的布條被狂風驅趕著縮進他的掌心,他睜大眼睛,目眥欲裂地盯著那個不斷往下墜的身影,想也不想地就要跳下靈舟,卻被同在靈舟上的原平攔住了。

  原平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他,抖著聲音阻止道:“下面是岩漿啊風大哥!你冷靜點冷靜點……”

  “滾!”風且吟將人甩開,他知道,他當然知道那是岩漿,他知道他若是掉了下去,必定會落到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可那是紀珩啊!那是紀珩啊!

  他怎麼捨得紀珩去死?紀珩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猶豫不決,如果不是他貪生怕死……紀珩怎麼會為了救他掉下去?怎麼會……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心口疼得讓人恨不得拿刀把那顆心從胸腔里剜出來,理智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喊著:救紀珩!救紀珩!救紀珩!

  他攥緊拳頭,手背因為巨大的痛苦凸起可怕的青筋,他渾身戰慄地撲到靈舟邊,卻只見到紀珩落入下面的岩漿之中,而下一刻,他的整個身體都被涌動的岩漿吞沒!

  風且吟忽然安靜了下來。

  火紅的岩漿流水一樣汩汩涌動,連天空都被映成了一片火紅。

  這樣絢爛的色彩倒映進風且吟的眼底,像是在他漆黑的眸子裡點燃了一簇火,明亮而灼熱,讓人一眼看過去的時候,恍惚會產生溫暖的錯覺。然而他臉上的神情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刺骨。像是極地里埋藏了千年的堅冰,誰想伸手去觸碰,就會瞬間被寒氣侵蝕入骨!

  原平站在靈舟上,看著風且吟趴在舟沿一動不動的背影,想起剛剛為了救人犧牲的紀大哥,忍不住掉起了眼淚,卻還是忍住了難過想要去安慰風且吟,“人死不能復生,風大哥,你節哀……啊!”

  原平的手剛剛碰到風且吟,卻像是碰到了一層堅固的屏障,下一刻就慘叫著被彈飛了出去,若不是站在旁邊的裴松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只怕他就要成為第二個掉進岩漿里的紀珩。

  原平回頭看一眼下面涌動的岩漿,暗自慶幸自己被人拉住了,卻不知道拉他上來的裴松此刻正眼神驚駭地看著風且吟。

  在裴松的感知里,現在的風且吟,跟剛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如果說之前的風且吟在他的感覺里只是一個稍微強點的普通人的話,那麼現在的風且吟,已經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不弱於他的修士!

  怎麼會這樣!裴松吃驚地想,明明幾息之前還是一個凡人,卻突然變成了一個修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且吟,你……你……”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一直趴在舟沿一動不動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他緩緩站了起來,動作僵硬得如同那種低級傀儡,然後,一點點地轉過了身。

  裴松和靈舟上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面上露出驚駭之色。

  風且吟本來生的俊美昳麗,又總是眉眼含笑,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好感,但是眼下,他的臉還是那張臉,卻有一道道暗紅色的紋路從脖頸處慢慢往上爬,那紋路似乎是一種罕見的蘭糙,枝葉舒展,葉尖彎彎,眨眼間占據了風且吟小半張臉,最終停留在他的左眼眼角處。

  當這暗紅色的花紋停留在他的左臉上之後,這個本就相貌昳麗的青年瞬間染上幾分妖冶之色,變得更加奪人心魄,一種令人窒息的魅力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人目醉神迷,不能自已。然而他的眼神又是那麼的冷,冷到能讓人忽略他的相貌氣度,而被這冰冷刺骨的寒意與他身上傳來的壓力駭得不斷後退。

  “這,這是怎麼回事?”裴松喃喃道。他還能勉強站著,而他身後那些普通人早已忍不住癱軟在地。

  “為什麼不救他?”風且吟開口了,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絕望,他看著眼前的修士,歇斯底里地嘶吼出聲:“為什麼不救紀珩!”

  “我……”裴松忍不住又退後一步,下一刻,他的脖頸就被人掐住了,他瞪著眼睛盯著風且吟,掐著他脖頸的手力氣大到他居然掙脫不開!

  裴松呼吸困難地擠出幾個字,“風且吟,你……冷靜點……”然而此時的風且吟顯然已經陷入了魔障,神志不清根本聽不見他說的什麼。

  此時靈舟上的其他幾個凡人早就被嚇傻了,呆呆地縮在角落裡,望著突然變成了一個惡魔般的風且吟瑟瑟發抖。

  裴松見實在掰不開風且吟的手,只好在掌心聚起一團靈力,往他胸膛拍去。

  然而一抬眼對上風且吟的表情,裴松這一掌卻怎麼也拍不下去了。

  風且吟喃喃念著為什麼不救他,雙眼空洞,卻淚流滿面。

  情能動人,任何一個人的情緒都會對其他人產生影響,尤其是他們現在的距離如此之近。

  那股壓抑不住的絕望和悲傷從風且吟失去了理智的雙眼中透出,像是一隻手緊緊揪住了裴松的心臟,讓這個本就心性柔軟的少年修士抑制不住地地生出悲憫之心。

  該是有多麼絕望和痛苦,才會讓風且吟這樣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所覺地流淚?

  裴鬆手中聚起的那團靈力忽的就散了,任由風且吟發瘋地掐著他的脖子。

  反正他快要築基了,只要不是立刻將他的脖子捏斷,就算被掐上一個時辰他也不會死,至多只是難受一些。

  如此情境之下,他實在不忍心再打擊對方。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石崇志悄無聲息地閃到風且吟身後,一個手刀朝著他的後頸劈了下去。

  第34章

  石崇志悄無聲息地閃到風且吟身後,一個手刀朝著他的後頸劈了下去。

  風且吟身形晃了晃,卻仍然立在原地,睜大眼睛死死地掐著裴松,石崇志無法,只得又劈了一下。一直到第四下,才總算把風且吟劈暈過去。

  眼見那青年身體一軟,被石師兄接在懷裡,裴松才總算艱難地喘上了氣。

  而此時風且吟臉上那還未褪去的暗紅色紋路如同活物般閃過一絲絲銀光,看上去詭異至極,卻奇怪地沒有半分邪氣。

  裴松本來以為是這東西控制了風且吟,後來見風且吟只是掐著他卻沒有其他舉動又懷疑自己的判斷出錯了,這時見二師兄過來了,忍不住問道:“二師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血脈傳承。”石崇志仔細地看了一會兒風且吟臉上的東西,肯定道。

  “咦?”裴松驚道:“血脈傳承不是應該隱藏在血液里嗎?怎麼會……”

  石崇志道:“若是真的全都只能隱藏在血脈里,我也不會認得這東西了。每一個先人傳給血脈後裔的功法或者武器都會在身體上留下一個印記,像風且吟這樣能蔓延到臉上的卻極少,他的先祖絕對是個十分強大的修士。”石崇志頓了頓,對著昏迷中的風且吟告了一聲罪,隨後稍稍扯開他的領口,露出下面由心臟出發,幾乎覆蓋了整個胸膛的暗紅色蘭糙紋路。

  “嘶!”裴松見狀驚訝地抽了口氣。

  石崇志冷靜道:“你還有靈力嗎?先馭使靈舟離開這裡,到前面的萬林谷去。大師兄帶著其他人在那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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