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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ank,你起來了。”她趕緊放下手裡的指甲油,飛奔過來,捧著他的臉抬頭凝視他,“你真的好瘦,還總是生病,我很心疼。我去給你做吃的,把你餵胖點,好不好?”

  “我……”前一夜的記憶是斷裂的,但碎片還在。他很尷尬。

  “你想吃什麼,義大利通心粉還是雞蛋面?”

  “我們出去吃吧,我請你。”

  “怎麼,不想欠我?”她先是一陣失落,然後再度揚起了朱紅的唇角,“你放心好了,姐姐是大人,不需要你為姐姐負責。不管你過去受到了什麼傷痛,在姐姐這裡,你只需要開開心心做自己就好。好嗎?小杜先森。”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他只知道,在他心底崩塌的部分沒有墜入無盡的深淵,而是被這個名叫Shirley的女人接住又補了起來。

  可能靈魂已經殘缺得宛如傀儡布偶,可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延續了生命。

  後來發現她有男朋友,他表達了震驚,要斬斷這段關係,但她告訴他,她男朋友出軌了,有兩年時間連她的手都懶得碰一下了,不然她也不會一個人出國。

  他懂她話語間的寂寞。所以,之後他只是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卻沒有徹底斷交。

  到倫敦第一個冬季的下午,杜寒川牽著Shirley的手路過Oxford Street。她看到兩件很好看的男款風衣,強硬拉他過去試穿,套在他身上,誇他帥得不得了,還想出錢幫他買。換成一般男孩可能都會高興得上天,但對杜寒川來說,這無疑是一種侮辱。他為了拒絕這件嗟來之衣,差點和她吵起來。

  他是杜馳的兒子,不是什麼需要依附大姐姐的小鮮肉。

  最後他一口氣從商場三樓沖回街道上,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撐著雙膝大口呼吸。然後,抬頭的剎那,他看到了一座古典的白色小天使石雕。陽光是昏暗的,照在小天使身上,剛剛好。

  Shirley跟上來,伸手撫摸他的背,溫柔地說:“Frank,剛才是我的錯了,在我們這一行做多了,難免有些過度自我,sorry。”

  他輕輕搖搖頭,只是看著那座天使雕像。

  一對西方夫妻抱著嬰兒路過,碰到這樣一個亞裔美少年,也忍不住多看幾眼。他們順著杜寒川的目光往小天使的方向看去,丈夫對杜寒川說:“Has an angel ever e to your heart”

  杜寒川將目光轉移到他們身上,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男人閉著眼,微笑著點點頭:“射 will e, just like our little angel.”說完他輕輕抖了抖懷裡的小嬰兒。

  ——你心中是否有天使來過?

  天使來過,但他的世界早就去了和天堂相反的地方。

  杜寒川家教很好,從來不在人前失態。所以,哪怕這一刻他的心已經痛如刀割,臉上還是掛著極有姿態的微笑。

  晚上和Shirley滾過床單,他回到自己的宿舍。肚子餓了,他打開了一碗從唐人街買來的台灣泡麵,用鍋子煮熟,還加了一些打折蔬菜,算是近期第一次半夜犒勞自己。

  這麼長時間裡,他不是沒想過要回頭找翩翩和好。

  但她是企業家的獨生女,怎麼可以被落難的窮小子拖垮人生。她出生時已經應有盡有,如果和他共度一生的結果是拉低生活質量,讓她背著債務和他度過窮苦的後半生,他寧可有一個更有財力的男人出現,替他給她幸福。

  而他知道,她這樣的女孩不會缺乏優秀的追求者。她會一生平安幸福的,會被更好的男人珍惜一輩子的。

  可是……

  翩翩,我好想你。

  我這輩子還有可能再看見你麼。

  不可能了。

  已經不可能了啊……

  這時已經夜深人靜,熱愛夜店的鄰居出去找樂子了,學霸睡著了,天天和男朋友電話吵架的女生和他出去鬧分手了……杜寒川一口口吃著泡麵,被燙得喉嚨和胸腔都疼了也沒停下,就好像這樣就能阻止情緒全面崩塌一樣。可是,吃著吃著,眼淚都落到了麵湯里。

  其實,和Shirley親熱的時候,他曾無數次試著把她想像成翩翩,想這樣會不會感覺好受一點。

  但他發現自己竟然做不到。

  身體再多的愉悅,也無法讓他的腦海里出現任何人的臉。每次想到翩翩,他都會在躍躍欲試和強烈抗拒之間選擇後者。

  這是一片泥濘而罪惡的欲之國土,他已經放縱自己沉淪了。但即便是在幻想中,他也不想把她拽進去。

  對於這份被少年藏在心底的感情,Shirley當然有所察覺。有一天晚上,她依偎在他懷裡,情動地說:“我知道你心裡有一個女孩,你愛她勝過任何人。可我愛你。”

  她是個成熟的女人,不輕易流淚,但那一夜她抱著他,情緒失控地嚎啕大哭起來。

  那兩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杜寒川到現在都有些迷惑。

  大三總算家裡危機度過,和林小姐宛如室友般毫無波瀾的戀愛還在進行中,但他總算可以回國和父母團聚了。

  在北京住了一周,一家人和樂融融,十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天倫之樂。然後,他到處打探初戀女友的消息,訂了機票飛上海,去了她的大學,還非常湊巧地在校門口遇到了她。

  初秋大學校園裡,蓓蕾帽壓著她滿頭蓬勃的捲髮,吹起了細小而密集的波浪。她穿著白色高領襯衫、長及腳腕的咖啡色裙子,腳踩復古棕皮鞋,膚色雪白,腳步輕盈,簡直像是從中世紀畫家筆下走出的少女。她提著顏料桶,夾著畫板,清脆地踏碎了地上的碎葉和知了屍體,面帶微笑地走出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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