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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星”號穹甲巡洋艦完成了例行檢測後,由上海開赴武漢試車,剛抵達錨地,管帶鐵祥就得知了叔叔榮寶幾遭遇刺的消息。鐵祥急去拜見榮寶,才知道兇手是陳定劍的退了親的未婚妻鄭安芳。鐵祥懷疑鄭安芳是怕牽連陳定劍才故事事先退親的,就提議讓兩人見面,地點就安排在“海星”號上,一旦陳定劍涉嫌謀反,就一舉拿下。

  陳定劍得知鄭安芳行刺失敗被囚,心如刀絞。他一踏進管代室,就知道在舷窗下躲著竊聽的鐵祥和榮寶,一旦自己露出破綻,不但身陷囹圄,而且孫中山密囑的讓整個艦隊起義反正的計劃,全都落空。

  她穿著一身的囚服,面對著一張懸掛的航海圖站著,似乎從航海圖中測量陳定劍的感情情路。她背對著他,把自己沉浸在房間的黑暗中。她的記憶卻在牢牢地珍藏著那些遙遠的初春和廣州,那時他們剛剛經受了廣州新軍起義的戰鬥洗禮,心心相印,以身相許,她成了他的未婚妻。

  他輕輕地問道:“你還好嗎?他們沒有折磨你吧?”你凝視著她動人的背影,像多愁善感的情人忽然找到遙遠初戀時心受的定情之人或者自己初夜時的第一個甜密的吻時,會有這樣的感受。

  她輕啟繡口,說:“有格格的叮囑,他們還不敢。難道你不知道格格也在武昌嗎?”

  你覺得有股緊迫感覺緊緊地捉住了他,說:“知道。聽說她來看她的奶媽的。”

  她的記憶里勾不起一點憎恨他的東西了,說:“她其實是為了你才到這裡陶冶心情的,我猜得出。如今省事了,你可以輕輕鬆鬆地再接受她了,免得我礙手礙腳。”

  他心裡有什麼東西迸裂了,說:“你不是為了這個才去行刺的吧?”

  她說:“哪能這麼膚淺?你不知道我是個革命黨,更不知道革命黨有視死如歸的精神。”她回想起在“威廉王子”號上和他初見的往事——象一隻關在籠子裡很久的鳥兒,突然被放開了——現在正朝她迎面飛來,在她頭上盤旋,使她充滿無限的甜蜜。

  他很想在“海星”號上將她劫持了,林守武帶著一班革命黨人的士兵極力慫恿他動手,可是他一想到陳家的敵人鐵祥和榮寶叔侄在暗中向他嘲笑,一想到爭取艦隊的起義重擔,才忍痛取消了。

  他負疚地說:“令尊大人因為你寫了退親聲明,氣得吐了血,不過送進醫院就醫後,已經無大礙了。”

  她低低地抽泣道:“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我爹就託付給你了,等我駕鶴西去之後,再告訴他我的事。”

  他語帶雙關地說:“放心吧,你所有未竟的事情都由我來幫你做。”

  她用恍若隔世的聲音說:“還記得在‘威廉王子’號上,我曾經說過,萬一你先死了,我終生不嫁,為了守貞守潔到尺年。如今我要先死了,我不要你為我終生不娶,好好地和格格相廂守吧,這是我的祝願。”

  他知道兩人之間的對話到盡頭了,慢慢地轉身,想多留住她一身的香氣在心房中,然後緩緩地走出管帶室。

  仿佛有一陣狂風打來的風浪遮沒了她孱弱的身影,她無聲地倒了下去。

  4

  榮寶做夢也沒有想到救了他性命的儀鳳,竟然背叛了他。

  儀鳳準備跟隨返航的“海星”號穹甲巡洋艦回上海去,臨走前,她要求榮寶讓她見一次鄭安芳,地點安排在春來茶樓。榮寶也想請儀鳳開導鄭安芳,就同意了,並派綠營兵跟圍鐵桶似的將榮樓團團圍了起來,諒鄭安芳想逃插翅也難飛。

  偌大的榮樓沒有其他茶客,只有侍候的跑堂和在雅室中喝茶話別的儀鳳和鄭安芳,雅室外頭就把守著一群綠營兵,所以榮寶十分放心,坐在另一間雅室中品茗,靜候佳音。

  雅室內外,寂靜無聲,氣氛肅穆,杯蓋相磕之聲可聞。雅室里,牆壁上鑲著七彩的玻璃,點著一盞高級威尼斯枝形吊燈,家俱漆著義大利國喜好用的淡雅顏色,淺黃色和金色雜之以綠色和藍色,煞是高雅而華貴。

  儀鳳站在畫幾前悠閒地畫幾筆翎毛花卉,端杯喝茶的鄭安芳沒有明白她畫中的含意。

  儀鳳不知是說給雅室外監聽的綠營兵們聽的,還是說給鄭安芳聽的,問:“因為我,你才被抓了,恨我嗎?”

  “不恨,換了我也會這麼做,也會救自己的小表舅的。”鄭安芳的手銬腳鐐被儀鳳請求卸去,所以才自如地在斗方大的空地上踱來踱去。

  “事後,我很後怕,也很後悔,不過誰叫我是旗人呢?我很想和你掉換個角色,來分擔你的磨難。”儀鳳語出真心,兩難往往是她遇見陳定劍之後常常出現的選擇。

  “不要憐憫我,我其實對你很不好,不僅霸道,還欺負過你。記得嗎,有一次在海軍醫院門口,我領著一隊‘蕩婦’騎著洋車擋住了你乘坐的馬車,不讓你去探望受傷的定劍?”鄭安芳回想起當時自己打扮成上海夷場的“時裝士女”橫行街頭時,是多麼的豪爽!

  儀鳳也被勾起了對往事的追蹤。當時她要進入海軍醫院看望陳定劍,被鄭安芳的一群“蕩婦”給擋了駕,幸虧喬治醫生幫她解了圍。等她趕到病房,陳定劍的病榻邊早有了捷足先登的鄭安芳了。儀鳳說:“我記得你那時的胸口還別著一朵好看的‘鈕子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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