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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官員卻先不審問,只把七人帶去見識了他們的種種刑具與剝皮亭上血跡斑斑的人皮,洗腸池裡花白相間的熱腸,剜心室中還冒熱氣的人心,剔目院中仍

  有毫芒的眼珠,再把他們帶去肢體不全的血肉堆旁,對他們說道:

  “這幾個剛剛受刑而死的都是你們的心腹幕僚,你們是否願意步他們的後塵?” 有兩個百戰之將嚇得靈魂出竅,連說“願招”。藍玉卻昂首而立,大呼道:

  “不能糊塗!招了是滅門之罪,不招止禍及本身!為家小無辜計,是剮是割都一人身受。”

  曹震也高聲叫道:“蔣譺賣父賣友以求榮升,我等成了鬼魅也饒不了他!”

  張溫卻只叫要見皇帝伸冤。

  錦衣衛卻沒給他們加刑,只把他們分頭關了起來,由司禮太監分頭談話。

  幾天後,除藍玉、曹震外都分別寫了招認狀,錦衣衛便把這五人送回刑部,由三家重審。這三家長官見錦衣衛並未用刑便得五人認了滅門之罪,驚詫不已。哪知是司禮太監欺騙五人,以不罪及家小的擔保騙得他們寫下招狀道:

  “元宵宴上與藍玉、曹震等六人合謀,欲借皇上於一月底耕藉田時舉事謀反。”

  缺口一旦沖開就難堵上,此後朱

  壽、張溫等人希圖僥倖免死,供出自己說服與動員參與謀反的列侯部臣大將多人。

  於是,錦衣衛士以燭繼晷,晝夜捉人,緹騎奔突街市,黃榜遍貼門牆,白羽飛傳鄉里,青劍紛揮通衢;於是,被逮的紫蟒大臣絡繹於途,披枷的皓首老人相繼於道,戴鎖的紅粉佳人閶閭相望,遭綁的黃髮小子首尾相接;於是,恐怖之氣瀰漫朱門,驚懼之啼遍及甲第。暫未遭禍的元戎宿將不知何時大禍臨頭,或則祈禱上蒼之庇佑,或則告發親友以立功,或則相對流淚以等死;或則吞金服毒以自盡。一時封贈之家競相安排後事,使得京畿之內,棺材、壽衣等冥事為之驟貴,價昂平日數倍乃至數十倍。 二月初五,藍玉、曹震被押回刑部,他倆竟像出於志誠似地招認了全部罪行,承認是謀反首犯,並且態度從容地有問必答,一問輒答。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十日。蜀王朱椿趕到京城,朱元璋安慰一番之後,就在當天下令將藍黨二公十三侯二伯數十都督押赴市曹開刀問斬。他們是:涼國公藍玉、開國

  公常升(常遇春次子)、景川侯曹震、鶴慶侯張翼、舳艫侯朱壽、普定侯陳桓、宣寧侯曹泰、會寧侯張溫、懷遠侯曹興、西涼侯濮璵(濮英子)、東平侯韓勛、全寧侯孫恪、瀋陽侯察罕(納哈出子)、東莞伯何榮(何真子)、徽先伯桑敬(桑世傑子)、吏部尚書詹徽、戶部侍郎傅友文、刑部侍郎黃琛、都督王銘、馬俊、祝哲、謝熊、黃輅、湯泉、王誠、聶偉、許亮、江信、蕭用、楊春、張政、陶文、茆鼎……文人則有藍玉的家庭教師王行、畫家孫鷈、學士王朴等。

  孫鷈是為藍玉作畫被殺的,臨刑他口占云: 齎鼓三聲急,西山日又斜。

  黃泉無客舍,今夜宿誰家?

  朱元璋聽監斬官誦了這詩,心中惻然道:

  “為何有此好詩而不奏?不然,孫鷈可以不死。”

  他於是殺了監斬官。

  王朴是進諫說不可能有這麼多人通謀而被殺的。他臨死也作了詩。朱元璋在行刑者復命時問王朴“死有何言”,行刑者將詩奏聞。朱元璋怒道:

  “即便他有片言隻語也該奏聞,何況是詩?” 他於是將幾個行刑者一併處死。

  他恨有的貴族大將自視高貴,受審時辱罵刀筆之吏,除將黃琛處死滅口外,又從犯罪貴族的美貌妻妾、女兒、兒媳中挑出五百餘人,從士兵中選來一百強悍有功之人,將五百美女置於開國公常升家的大院中,任一百士兵常住輪流遍奸,乃至母女共夫,婆媳同郎。一年之內有子女者將其子女放出,在其背上用黑線繡一小龜;若無生育者則賣入娼門,還故意將母女賣在一處,並在其粉板上寫道“原某某侯某某之妻(妾、女)”,以廣招徠,以辱貴族。

  這一次大屠殺直至九月才告結束,他下詔書於全國:

  “藍賊為亂,謀泄,族誅者萬五千人。自今胡、藍黨概赦不問。”

  其實,軍中勇力武健之士已經芟夷略盡,罕有存者,虛受了君王赦免之恩。

  一萬五千人實則一萬五千家,因都是大家巨室,總數少說也五六萬,竟是當時京城人口的二十分之一!

  胡黨、藍黨兩案僅相距兩年!兩年中被殺之人達十餘萬! 連續勞累了幾個月,朱元璋感到了少有的倦乏,便只帶兩個侍衛,易服出宮散步,不覺來到雞鳴山功臣廟,見一百單八開國將領肖像還在,而十有八九被列入兩案被殺。朱元璋覺得這個廟的存在是一種諷刺,便轉身走入側後的功臣樓。洪武三年,他曾在這裡與群臣慶功,樓中桌椅仍保持當年原貌,以志不忘。朱元璋又覺刺眼,便步入山來。

  他猛然想出一個主意,便令二衛士去向閣殿大學士傳旨,召天下致仕武臣入朝,各進秩一級,並厚賞之。然後他隻身來到永定侯張銓家。早成驚弓之鳥的張銓見皇帝駕臨,不知是禍是福,率闔家跪接。朱元璋見張玉婷不在,猛然心動便問。張銓說是深居隔壁,待皇上為她擇婿。朱元璋欲心大動,便起身去看玉婷,張銓送進門口便退立門外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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