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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夫人說?」莫聲谷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那紅巾軍的說法,登時明白了過來。如今方進入五月,河水猶冷,青書十有八九是被六嫂生拉硬拽給拽了過去才是。想到青書大病初癒,奚大夫又耳提面命不能再受寒,莫聲谷當即扔下手巾,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安慶本是龍山鳳水、人傑地靈之地,並有多條河水流經此地,而目前最為靠近義軍紮營之地的一條河名為靈泉河。此時宋青書正在殷夫人的虎視眈眈下不情不願地在解外袍,一邊解一邊又忍不住求情:「六嬸,奚大夫的醒酒藥很管用!」

  殷夫人抱著融陽板著臉站在宋青書的身邊,半點沒有讓步的打算,只道:「是藥三分毒,給你六叔做魚湯醒酒正是體現你的孝心!融陽,也等著你這大師兄的手藝呢!」說完,她又換了一張溫柔可親的臉孔低頭逗弄兒子。母子連心,融陽很給面子地噼啪噼啪地連拍巴掌,笑呵呵地等著宋青書跳河。

  被點到名的殷梨亭宿醉未醒,眼前這片光影斑駁的河面晃得他頭暈眼花,頭頂上方暖意融融的的朝陽更是將他曬地昏昏欲睡。好在他還少許記得自己終究是宋青書的長輩,只見他用力揉揉雙眼,無奈說道:「媛媛,水太冷,別為難青書了。」

  殷夫人卻並不理會丈夫,只轉頭望著宋青書,和藹可親地問:「青書,六嬸是不是為難你了?」

  宋青書一陣默然,當即踢開靴子,身體在半空輕輕一躍,便如一條靈活的魚兒一般竄入水中。

  這一下水,很久都沒有浮上來,唯有平靜的河面緩緩漾起漣漪,也不知是因為這微風還是因為宋青書在下面遊動。莫聲谷趕到時,殷梨亭夫婦三人還在河邊等待。莫聲谷心知宋青書水性極好,卻也並不擔心,只隨口問道:「下去多久了?」

  殷梨亭仰頭看了看太陽,答道:「得有一炷香的時間了。」頓了頓,又問。「青書的龜息功大有長進了?」殷梨亭猶記得在武當時,青書在水下待的時間是不超過一炷香的。

  莫聲谷聞言不禁皺起眉頭,這段時日青書接連受傷,哪有閒暇修習什麼龜息功?「我下去看看!」他即刻扔下這一句,連外袍也不及解開,便也噗咚一聲跳下水去。

  靈泉河河床雖深,河水卻極為清泊,莫聲谷向下遊了數丈,便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他身前不遠處飛梭而過。原來這段時日宋青書因受傷之故多用「九花玉露丸」,氣海的舊傷已大為好轉,是以下水許久也不覺滯悶。水下不能發聲,莫聲谷便急忙划動手腳,追了上去。他方才下水,體力雄強,很快便追上了游在前面的宋青書。他伸手碰碰宋青書的肩頭,做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宋青書見到莫聲谷下來尋他,便伸手指了指前方。莫聲谷循著他的手勢向前望去,即刻見到有一條尺余長的刀鱭慌不擇路地在他眼前四下亂竄,顯然是被宋青書追逐了許久。刀鱭是安慶一帶常見的魚類,肉質鮮美,可能長這麼大的卻也少見。莫聲谷這段時日帶著義軍四處衝殺,三餐只求果腹,哪裡如在皇宮時那般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便是昨夜筵席上,酒雖說喝了不少,菜色卻是普通。想到方才紅巾軍所言宋青書要親自下廚,他也不免有些口涎生津。卻在此時,宋青書用力一揮雙臂蹬開雙腿,便如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破開河水,疾沖了過去。然而水底終究是魚類的天下,這條刀鱭雖說已越游越慢,但眼見宋青書追上,竟忽然一扭身子,狡猾地往左轉向掠出很遠。

  宋青書卻並不氣餒,只鼓足氣力繼續緊追不捨。莫聲谷見狀,也急忙加快速度,追上前去。然而莫聲谷的水性遠不如宋青書,竟是很快便被宋青書甩下。此時他們下潛更深,水底的光線已逐漸黯然,轉為一片模糊的幽藍。莫聲谷只覺四周靜謐已極,眼前所見除了再看不清顏色的河水,便只有師侄那道只穿著一件白色中衣的纖長身影。只見他追著那條刀鱭一路劈波斬浪,那矯健的身形,那靈活的腰肢,竟是半點也不輸給這條倒霉的刀鱭。不多久,刀鱭終究力竭,宋青書的身體在水下慢慢滑過一段,眼見刀鱭已在他的一臂之內,便伸出雙手,將這條大魚緊緊地捉在了手上,同時兩腿一蹬,整個人登時浮出了水面。

  莫聲谷跟著浮上來,入眼便見離水的刀鱭便猶如被抽去了筋骨,徒勞地以尾鰭不住拍打宋青書的手臂,尾鰭上四散飛濺的水珠如珍珠般灑落,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炫目的光彩。宋青書卻毫不在意,只舉著這條刀鱭在水面大笑。此時正是麗日當空,映得這清澈的河面波光粼粼,猶如自天宮掉落的碎晶浮在了這條河面上。倚著這靈泉河的不遠處,但見青山含黛,春花嬌艷,生意盎然,仿佛這世間萬物都好似在這一刻瞬間靜止,泛著教人心醉神迷的五彩光芒。莫聲谷見宋青書笑容燦爛、神氣清朗,終是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他的額頭。

  偷得浮生半日閒,卻也終究只是偷來的。武當派的五人在河邊饕餮一餐,剛返回營地,入眼便見著明教義軍已在打掃戰場收斂屍骸,準備撤離此地。明教的兩支義軍,紅巾軍已在汴梁站穩腳跟,自然是要返回汴梁徐圖後計;安慶一戰,彌勒宗弟子順利拿下安慶,也要帶隊前往青州重做部署。

  眼見張無忌正率明教義軍為戰死的將士焚香祭拜,殷梨亭等人敬他們忠義,便也上前跟著拜了一拜。由來將軍難免陣前亡,大戰之後埋葬澤袍的屍首義軍上下早已做熟做慣,今日這些陣亡的將士由張教主親自一拜已是難得。不想張無忌卻始終神色沉凝,在墳塋前站了許久也不願離去。明教義軍見教主不走自然也不敢隨意散去,隔了許久,只聽得張無忌與立在他身邊的宋青書低聲道:「宋少俠,你熟讀兵書,可知我中原大地千里沃土,究竟有哪一寸土地不曾染上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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