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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聲谷在馬車外聽到哭聲,急忙掀開帘子往裡張望,入眼便見著宋青書正輕輕撫摸融陽的面頰和脖子,才摸了沒幾下,融陽舒服地打了個哈欠,不哭了。宋青書望了融陽一會,低聲道:「真乖!」低下頭以自己的鼻尖微微蹭了蹭融陽的額頭與面頰,眼底的脈脈溫情如流水般緩緩流出,教人目眩神迷。

  莫聲谷一見這般情景心中便無由地升起一股寧定與滿足,好似怕破壞了這靜謐美好的氛圍,他以一種自己也不自覺的溫柔口吻低聲喚道:「青書!」

  宋青書轉過頭來望著莫聲谷微微一笑,只輕聲道:「七叔,有乾淨的帕子嗎?融陽流口水了。」他雖憔悴,可這一笑卻是頗有幾分風流婉轉。

  「有!有!」莫聲谷眼眶一熱又強自忍住了,急忙鑽入車廂熟門熟路地自車廂中擺著的一隻木盒中翻出了一條帕子。他正欲伸手遞給宋青書,又忽然醒悟過來,猛然將手一縮,只急切地道,「你還傷著,不要亂動,我去請奚大夫!」

  「七叔!」宋青書見他六神無主,趕忙伸手扯住他。只是他這動作稍一劇烈便扯到了背後的刀傷,頓時滿額冷汗,只氣喘吁吁地道,「七叔,我沒有大礙!」莫聲谷見他面色慘白嘴唇脫色,哪裡能信他。還想開口,宋青書卻已自他手中抽出了那條帕子,一邊仔仔細細地給融陽擦去了口水,一邊輕聲言道,「王保保愛重趙敏又一心想我歸順元廷,既得我訊息便絕不會輕輕放過。縱使沒有七叔,他手下兵多將廣,找到我也只是早晚而已,七叔勿需自責。」

  這番話莫聲谷也不是第一次聽宋青書說了,上一次時還是在王保保動手之前。如今宋青書身受重傷命都差點丟了,不想他醒來半句不問自己的傷勢,出口的話仍是勸慰。想到此處,莫聲谷心中更是酸澀,只低聲道:「總是我的過錯!」

  宋青書見莫聲谷耿耿於懷,不由輕聲一笑,戲謔地道:「七叔請恕侄兒無禮,想那王保保大將之才深謀遠慮,七叔卻只是江湖武夫又心性耿直,若論心計便是十個七叔捆起來也不是一個王保保的對手。然而正所謂一力降十會,任那王保保如何處心積慮又帶來眾多兵馬,你不也帶著侄兒安然突圍了嗎?如今王保保也是命懸一線生死不知,便是要為此事鬱卒,也該是王保保更甚才是。」

  縱使莫聲谷滿腹心事,聽宋青書這般打趣也不禁莞爾。他沉默地注釋著宋青書,片刻之後忽然伸手緩緩地撫著他的肩頭一陣。宋青書背上有傷,如今身上卻只穿了一件絲製中衣。寬鬆柔滑的絲綢下,宋青書突出的肩胛骨硬硬地硌著莫聲谷的掌心。莫聲谷見他病骨支離極是憔悴,不由低低一嘆,沉聲道:「七叔心裡有數!」說著,他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莫聲谷出去沒多久,范遙與一名掛著白須的老者一起鑽入了車廂。宋青書見那老者一進來就盯著他的臉猛看,又伸手為他把脈便心知這位想必正是莫聲谷口中所說的「奚大夫」了。奚大夫給宋青書把過脈,又查看了一番他的傷處,便滿意地點點頭,出去煎藥了。

  范遙卻並沒有走,仍坐在車廂里笑意盈盈地望著宋青書。宋青書被范遙看著一陣狐疑,正欲開口發問,只聽地范遙大叫一聲:「哎喲!尿了!」宋青書轉眼望去,果然見到被扒地光溜溜的融陽正在車廂內撒尿。童子尿雖說並不腥臭,宋青書卻也暗自詫異為何范遙還不抱融陽出去。哪知范遙只笑眯眯地等融陽尿完,便順手收拾了被他尿濕的一層棉被扔了出去,又翻出新的一層棉被墊在融陽身下。

  宋青書看得目瞪口呆,終於明白過來為何融陽會被扒地光溜溜的放在車廂里。他沉默半晌,終是頹然道:「我既然醒了,融陽還是我來照顧吧!」

  范遙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趕忙向宋青書拱拱手道:「宋少俠當真是能者多勞!」說著,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心中暗暗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照顧孩子了!這種渾身軟趴趴除了哭就是吃和拉的小東西,簡直比他生平所遇最難纏的對手更為可怕!

  宋青書自請照顧融陽,奚大夫與范遙俱是如釋重負,莫聲谷雖說心疼師侄剛剛清醒傷勢尚未痊癒,只是想到這幾日融陽餓了要哭睡醒又哭尿了還哭,到了晚上更是哭得沒完沒了,也是一陣頭大。最終還是又是心虛又是扭捏地答應了下來,只反覆叮囑宋青書道:「白天你照顧,晚上交給七叔。若要七叔幫手,就說話,不要逞強!如今還是以養傷為當務之急!」只是這番話在他將融陽丟給宋青書照顧後再說出來,卻是難免有些底氣不足了。

  宋青書見莫聲谷滿臉愧色,肚裡便是一陣暗笑。他熟練地為融陽裹上襁褓,安撫道:「七叔安心,我知道分寸,不會胡來。」說著,又身手敏捷地捉住了融陽揮來的胳膊,笑道,「臭小子!連大師兄也敢打?」伸手便去呵他痒痒。

  莫聲谷見融陽笑地滿臉口水在車廂里滾來滾去,不知為何心中即刻一松,只暗自心道:看來這師弟始終是要師兄來收拾!

  奚大夫醫術了得,「七寶回魂丹」又十分有效,是以宋青書雖說剛醒,精神卻也不錯。他將融陽哄睡,便問起了他昏迷之後發生的事。聽到莫聲谷提及當日離開盧縣是奚大夫與范遙一同倡議,拍著襁褓的手掌不由一頓。片刻後,宋青書方笑道:「這奚大夫一走,可就是將家業全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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