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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使者詭譎的心思木婉清自然一無所知,只是在他走後狠狠地咬牙。

  夜色深沉,時間已至亥時,汴京城內的大部分百姓皆已進入夢鄉。然而慕容府的書房內卻仍點著燈火,不少文臣武將圍坐一堂聆聽首相安排政務。

  “宿衛禁軍更換燧發槍一事,官家已經駁了。”慕容復低頭掃了一眼案上的文書,緩緩道。“那三十萬支燧發槍便先調撥地方,給邊關將士列裝。”

  只因唐末藩鎮之禍,大宋立國以來便吸取教訓,治軍奉行強幹弱枝之策,駐守京師的禁軍將士足有四五十萬之數,遠勝駐守邊關的禁軍。然而天長日久,這些駐守京師的禁軍們缺乏戰陣磨練,戰鬥力已極為低下,不過是些模樣還過得去的樣子貨。是以,宗澤聽到慕容復如此安排,即刻鬆了口氣,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如此一來,明年軍器監的壓力也可少了許多!”在他看來,與其令宿衛禁軍拿著這些燧發槍當擺設,不如撥付地方,以期建功立業。

  卻是進京來為趙煦賀年的种師道好奇問道:“官家為何不允?”

  慕容復嗤笑一聲,緩緩道:“他怕有人在暗處向他放冷槍。”此言一出,眾人盡皆變色,耳邊只聽得慕容復又道。“他信不過文臣、信不過武將、信不過每日在他身邊宿衛的禁軍。多疑成這副模樣,那就註定什麼都做不成了!”

  慕容復這話更是透徹,大夥不由一陣沉默。

  許久之後,右相蘇轍方道:“再過十日便是正旦大朝,大理國歸附一事,究竟如何處置?”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慕容復斷然道,“最遲明年三月,大理國必須正式遞交國書,歸附大宋,劃分雲南、貴州兩路;到紹聖七年,兩路完成改土歸流,由官府代替各族族長處置地方政務。”說到這,他又將目光轉向了种師道。“種兄,我意舉薦你與曲珍為經略安撫使,鎮守兩路。大理各族雜處,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你們節制一方,該尊重他們的風俗,但也要他們守我們的規矩。其中尺度該如何把握,你自行揣摩罷。”

  平滅夏國之後,种師道因功受封輕車都尉,為從四品官銜。經略安撫使一職雖是差遣官,卻從軍中副將一躍而為執掌虎符的中軍主帥。可种師道聽了這安排卻並無多少興奮,反而急道:“不是要打契丹麼?怎麼在這節骨眼上把我調走?”

  “誰告訴你我要打契丹?”慕容復不禁失笑,“所謂一戰者帝,吏治改革未完成之前,我不會輕啟與契丹的戰端。所以,預計至少五年之內唯有大理有仗打。种師道,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种師道即刻滿面堆笑,斬釘截鐵地回道。“下官唯以慕容大人馬首是瞻!”

  慕容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沒有發話。

  這已是他們今晚的最後一個議題,眾人見种師道並無異議,便先後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文書。不一會,阿碧又送來了不少宵夜點心。

  進入閒聊時間,慕容復再不是話題的中心。种師道一年才回來一趟,明顯大夥對他的關心遠勝慕容復。慕容復亦不以為忤,他說了半天政事已是口乾舌燥氣虛力弱,一連喝了兩碗參茶方緩過氣來。

  卻是种師道說過了這一路的風土人情,忽而微微蹙眉。“慕容,我這次回來,路上聽了些流言蜚語。不少腐儒書生都對你把持朝政頗有不滿,你要仔細!”

  “種兄這話提醒了我!”种師道說罷,晁補之亦隨聲附和。“明石,近日《蒲城風雨》也有異動。章惇趁著大理國歸附話題,一連刊登了數期介紹異族由來的內容,昨日刊發的一期便提到慕容氏乃鮮卑族後裔。我看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晁補之話音一落,慕容復的眉心便是一擰,沉聲道:“章惇此舉是要分裂家國,絕不能容他!晁師兄,我建議你在《汴京時報》上設一話題,討論何謂華夏。”

  “何謂華夏?”晁補之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衣冠之美、禮儀之盛、文章之博、技藝之精、忠勇之道,華夏不當是血脈、姓氏、國土,而應是一種信念、一種文化、一種認同。無論面目衣冠,只要其人遵我華夏之禮儀、習我華夏之文法、從我華夏之忠義,便是華夏同族血親!”慕容復朗然道,“晁師兄,抓住這個點去破章惇的論調,絕不能任由他因一己偏見壞我興盛大局!”

  慕容復這般胸襟氣度,堂上眾人登時齊聲叫好。能夠與慕容復同坐一堂商討政事的皆是一時俊彥,他們一聽慕容復的主張便已意識到,只要這“華夏”的解釋成為社會主流,各方異族但凡心慕大宋文化便會不自覺地融入大宋,以成為華夏一員為榮。屆時,民心所向,才真真正正算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唯有种師道見堂上眾人之中,唯有慕容復裹地最厚面色最差,不由嗔道:“你呀……我年年要你保重身體,你卻一年比一年病弱!那薛慕華究竟中不中用?”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慕容復卻只是苦笑。薛慕華已幾番勸他自廢武功,拔除體內劇毒。是慕容復自己始終無法痛下決心,雖然他也不知道還留著武功究竟有何用?

  說到這個話題,大夥皆是心情沉重。眼見慕容復的面色委實太差,堂上眾人很快便告辭而去,不欲打攪了慕容復的休息時間。

  待眾人一走,阿碧即刻上前道:“熱水已備好,公子爺早些梳洗安置罷!”

  “好!”慕容復隨手一撐桌面試圖站起來,哪知他起身太急眼前竟是一黑。

  “公子,小心!”阿碧見狀忙上前攙扶。她方握住慕容復的手掌,便驚覺慕容復的手指竟冷得如冰條一般。看看房內擺著的火盆和慕容復身上的皮裘,阿碧的雙眼不禁一熱。“公子,便從了薛大夫之意罷!”

  慕容復兩手撐著桌面立了一會,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讓我再想想……”

  “公子!”阿碧不甚贊同地叫了一聲,她心中又急又怕,忍不住落下淚來。“只要有泰山和燧發槍在,便能護公子周全。為何公子爺還要這般固執?”

  慕容復聽而不聞,只微笑著去撫阿碧的面頰。“這是怎麼了?公子爺好好的,哭什麼呢?”

  哪知指腹尚未觸到阿碧的面頰,書房窗戶忽而被人破開,一道銀色的劍光伴隨著一聲嬌斥嚮慕容復疾刺而來。“狗賊,看劍!”

  迎著寒光如水的劍鋒,此時此刻,或許只有一個詞語能形容慕容復的感受:臥槽!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復:哪個說武功沒用?給我站出來!

  薛慕華:你怎麼不說你人緣差!

  第154章 行刺(下)

  當天晚上,來行刺慕容復的刺客一共來了兩撥。第一撥是真來行刺的木婉清與鍾靈,這兩人武功尚可來地突然,竟是被她們尋來了書房方被慕容復親手拿下。見到這兩位“好妹妹”出現在此,慕容復即刻命泰山安排人手恭候段譽大駕光臨。哪知,這第二撥來的竟是找女兒為主、順帶行刺的秦紅棉與甘寶寶。

  一個時辰後,四女皆束手就擒被捆在了慕容復的書房裡。

  這顯然是個錯誤!

  俗話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俗話又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慕容府上有四位女客造訪,可想而知能熱鬧成什麼模樣。四女雖被捆住了手腳卻不曾被堵上嘴巴,於是乎,木婉清大罵“狗賊”、“惡賊”,鍾靈哭她枉死的閃電貂要慕容復賠命,秦紅棉與甘寶寶又哀求著要見段正淳。

  這哭的鬧的求的,嘰嘰喳喳此起彼伏,不等慕容復發話就已將書房攪成了一鍋粥。慕容復一面正頭痛該如何處置她們,一面又被她們吵地心煩意亂,不由扶著額頭深陷在座椅內許久都不答話。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唯有深深的無力感,以及……對段正淳段譽父子高山仰止般的敬佩之情。

  卻是阿碧見慕容復的面色愈發難看委實心疼,登即把臉一沉,令道:“將她們的嘴堵上!”

  泰山正對自己巡查不嚴令慕容復遇險懊悔不已,聽到阿碧有此命令,他即刻高聲應是,一揮手便有四名屬下一人拿著一團麻布向木婉清等人行去。

  四女聞言,叫聲不由愈發高亢悽厲。

  “狗賊,你敢!”

  “快放了我們!娘!娘親!”

  “靈兒,別怕!”

  “你敢動我一下,我秦紅棉要你們慕容氏全族雞犬不留!”

  許是這叫聲實在刺耳,慕容復終於睜開雙眼,低斥一聲:“閉嘴!”

  慕容復久居上位,這一聲斥責音色雖低卻氣勢儼然。四女受他一嚇同時閉上了嘴,情不自禁地緊緊擁坐一團,一個個花容失色地瞪著他。

  慕容復見狀,心底不由又是一陣抽搐。權臣、反賊、小人,他實在不想再擔一個“惡霸”的名頭了。只見他沉默良久,方輕嘆一聲:“你們這些江湖人難道都不懂該如何求人麼?”

  “呸!”哪知他話音未落,木婉清已一臉桀驁地反駁。“今日是本姑娘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想本姑娘求你饒命,你做夢!”

  木婉清性格衝動,一向是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從來也不會考慮後果。今夜她為了段譽來行刺慕容復,卻連慕容復是否懂武功都不曾調查清楚。一個時辰之前,她破窗而入,將劍鋒直指慕容復的心窩,原以為能一擊得手。哪知這看似文弱的慕容復只用兩根手指便夾住了劍尖,並將她手中長劍震成了十七八段。

  尾隨而至的鐘靈見狀又急忙放出了閃電貂。這閃電貂好吃毒蛇靈異迅捷,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在它嘴下吃虧。哪知,竟也被慕容復以一截斷刃射穿了身體,就此殞命。

  慕容復的武功了得已令木婉清及鍾靈吃驚不已,想不到他的心機更是歹毒,料定了必然有人來救她們,竟安排下埋伏將愛女心切的秦紅棉與甘寶寶也一併拿下了。

  想到自己不但技不如人,連聰明才智也不如人,木婉清不由更為憤恨,只滿懷仇視地瞪著慕容復,半點也不願示弱。

  秦紅棉與女兒原是一般的性子,聽到木婉清這麼說,秦紅棉即刻大聲叫好:“婉兒,說得好!你別怕,無論去哪,媽媽總是陪著你!”

  四女之中唯有甘寶寶有些心計,見慕容復語氣放軟便知或許事有轉圜,忙道:“慕容大人,我的女兒不懂事,胡亂聽人慫恿兩句這才……才得罪了你。望你大人有大量……”

  眼見這四女之中總算還有一個明白事理的,慕容復亦是一嘆,扭頭向阿碧吩咐道:“阿碧,去整理客房招待幾位客人。明日,取我的名帖送去給段皇爺。”秦紅棉等四女雖與段正淳段譽父子關係匪淺,可在大理國卻是妾身未明。慕容復既不能將她們送去與段正淳團聚,又不願讓人知曉他被人行刺,而送去六扇門又難免激怒段譽,也只好將她們暫且安排在慕容府,通知段譽來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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