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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復側頭思索片刻,坦然答道:“這的確是我做過最瘋狂的一件事。”

  “你……你,為什麼?”蕭峰無力發問。此時此刻,他腦中一片空白,天地都好似翻覆了過來,教他不知該有怎樣的反應。

  “為什麼?”慕容復仰頭望了一會暗灰色的天空,冷漠地道。“蕭峰,事情搞成今天這樣我也不想的。但既然我不快活,我自然樂意用盡一切辦法,只求讓你也跟我一樣不快活!”

  “瘋了……你果然瘋了……”蕭峰喃喃道。

  “你還不放手?是想我再陪你一日麼?”慕容復笑道。那笑容冷厲無比,如刀光劍影。

  蕭峰受他一言提醒,就好似被毒蜂蟄了一般,忙不迭地鬆開了手。

  慕容復見蕭峰畏懼他猶如蛇蠍,不由放聲大笑。雖然眉間仍未鬆開,他卻毫不猶豫地揚鞭策馬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千里送jú花,禮輕情意重!慕容公子,精神可嘉啊!

  慕容:阿!紫!

  阿紫:姐夫,請叫我——神助攻!

  蕭峰:……

  第145章 歸程

  元祐九年十月,慕容復與章楶等商議妥當回京報捷的各項事宜,決定由折可適、种師道、二人率鄜延軍與鎮戎軍三千功勳甲士與一同慕容復、宗澤二人一同啟程返回京師。

  十月中旬,慕容復等一行人帶上了夏國太后、皇帝的人頭,部分俘虜的宗室、夏國禮器、魚鱗圖冊等沿洛水向京城進發。只因這次回京只為大張旗鼓地報功,是以慕容復等一行人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反而是通知官家他們即將回京的奏章早早地發往了京城,以便禮部及早安排大軍入城的一應禮儀流程。

  然而眾人才出發沒多久,慕容復便推說有私事要辦,帶著自己的異族親衛泰山離開了大軍。直至過了一個多月,种師道才在河中府與慕容復匯合。

  得到慕容復回來的消息,种師道急忙趕去河中府府衙的後堂與他相見。那時慕容複方沐浴更衣,雖說一路旅途勞頓,可看著精神卻仍算不錯。注意到慕容復這一回總算不是被人抬回來的,种師道顯然也鬆了口氣,這便好奇發問:“怎麼一走就是一個多月,究竟是什麼事這麼著急著去辦?”

  正坐在桌案後面翻閱往來文書的慕容復聞言卻只仰頭看了种師道一眼,含笑不語。

  卻是种師道凝望了慕容復一會,忽而警覺地抽了抽鼻端。“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他四下一望,最終又將目光落回慕容復的臉龐上仔細端詳。“你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究竟發生了何事,如此春風得意?”

  “好事!”慕容復一臉的神清氣慡。只見他伸出拇指重重地抹過自己的唇瓣,好似一頭慵懶的豹子在回味方才享用過大餐,如此地得意而饜足。“多年夙願一朝如意,從此再無牽掛!……我早該這麼做,竟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真是愚不可及!”

  种師道自然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個多月慕容復究竟去幹了些什麼,只擰眉望了他一陣,面上寫滿了疑惑。

  而慕容復顯然也不願多說,反而轉口問道:“朝廷里可有消息來?”

  說起這個,种師道亦是十分開懷,忙道:“剛得的消息,章惇拒了官家的第三封詔令。”朝廷三請、章惇三拒,按規矩,便再沒有第四回了。

  “意料之中!”慕容復點點頭,冷然道。“如今蜀黨平滅了夏國,新黨要翻身唯有平定契丹。章惇?還是留在地方繼續主持《浦城風雨》罷!”

  “還有蘇相傳來的消息,禮部決定大軍入城走大慶門,官家在太廟接受獻俘,賜宴則擺在昇平樓。至於禮樂……”

  “停!停!”雖然這一回趙煦與慕容復二人難得有默契地不想搞獻俘儀式,可他們的意見卻並不代表百官與百姓的意見。事實上,大宋平滅夏國,不搞一次獻俘顯然是說不過去的。“所以還是要獻俘?”

  “那是當然!”种師道表情輕快地點頭,“夏國太后與皇帝雖說死了,可還有不少宗室呢,再湊百八十個党項俘虜,足夠了!到時你在大慶殿上將夏國禮器與魚鱗圖冊一併呈給官家,何等榮耀?”

  慕容復亦知這凱歌勞還、獻捷太廟乃是武人畢生榮耀,也就不再多言,只認命道:“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正旦大朝!”种師道正色回道。每年正旦大朝各國使臣都要來朝賀,在這個時候獻俘也可震懾不臣。

  “封賞怎麼說?”慕容復又問。

  說到這重中之重,种師道卻長嘆一聲,微微搖頭。當年狄青平定廣源州蠻儂智高叛亂,仁宗皇帝便升他為樞密副使。如今西軍平滅夏國,這功勞自然遠勝狄青。然而趙煦卻遠比仁宗皇帝吝嗇,死活也不願應蘇轍奏本所請,大舉封賞功臣。

  “知道了。如果是這樣,那就把回京的聲勢搞地越大越好!”慕容復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顯然對趙煦的垂死掙扎並不放在心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他的心中已有了全盤的宣傳計劃。

  之後的一個月,與慕容復同行的三千功勳甲士享受到了後世抗震救災回來的人民子弟兵的同等待遇。但凡他們經過一地,當地百姓必定蜂擁而至為他們歡呼鼓舞,慶功祝酒的流水席可以從城門口一直排到出城,至於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丟來的香包手絹簡直能將那些將士們給活埋了。

  如果說這還只是開胃小菜,那麼在河南府的一場文藝匯演便是正宗的滿漢全席。時隔多年,如今的錦樂坊再不是一個小小的梨園,而是代表著大宋境內頂級的藝術水準。一場涵蓋了歌曲、舞蹈、戲曲、百戲、小品等各種表演形式的文藝匯演,不但令將士們大開眼界,更將百姓們的擁軍熱情調到了最高峰。演出方結束,不少在後世也膾炙人口的軍旅歌曲便已在街頭巷尾開始傳唱。而與此同時,自發來營地勞軍的百姓人數也再創新高。這樣的熱情與愛戴是大宋將士們從未得到的,這樣的尊重與敬佩更是本就該屬於他們的。

  受此優待,便是沉穩如折可適也忍不住在人後熱淚盈眶,不由對著慕容復仰頭長嘆:“保家衛國、保家衛國……縱然朝廷始終沒有說法,可看著他們,本將也覺得值了!”

  說這話的時候,慕容復正帶著大軍在河南府外駐紮。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在河南府逗留三日,待河南太守給他們準備好最後一程的糧糙之後便啟程趕赴汴京。可當昨日的文藝匯演結束,大軍駐地便已被絡繹不絕的勞軍百姓給圍地水泄不通。百姓們自發送來了不少吃食與銀錢,懇求將士們收下。然而鄜延軍與鎮戎軍皆軍紀嚴明,自然不敢隨意拿百姓的東西。這雙方推拒起來,又引來了更多的圍觀百姓,紛紛對將士們滿口誇讚。那兩個負責在營地前站崗的小卒顯然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面對兇悍的党項人他們都敢於拼死一搏,可面對這些熱情的百姓,他們卻面紅過耳不知所措,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折可適目力極佳,隔著數丈遠見到轅門口的情形也不禁滿心滾燙,只覺此生為國征戰,縱使他日戰死沙場也無怨無悔。

  大軍走到河南府,離汴京也就不遠了。然而,朝廷對這次西軍立下的大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封賞章程,卻是至今毫無音訊。政治這回事,待各種消息天下皆知通常都是大局已定。比如西軍這次平滅夏國,朝廷理應給功臣加官進爵各種封賞。平頭百姓唯有在獻俘儀式上才能知道朝廷最終的封賞決定,可對慕容復、折可適、种師道等當事人而言,他們早該在獻俘前便已知道自己將得到什麼樣的待遇。而直至今日,朝廷也一無消息,顯然是官家仍對西軍心有不滿。

  聽到折可適這話,慕容復忙安撫道:“我已收到禮部的通知,要我們在汴京城外駐紮,待正旦大朝當日再行入城。眼下離正旦大朝還有半個月,待我們抵達汴京,我自會上奏本請求面見官家。”

  折可適聞言卻只苦笑著搖頭。“我也算明白官家的心意了。這次西軍平滅夏國並非由他主持,他這是認定咱們搶了他的功業。只要熬過獻俘儀式,事後,難道我們還能逼著他要封賞不成?”

  不得不說,這一次趙煦的心思實在太明顯,竟連折可適這樣純粹的武將也瞧了出來。他是君、旁人是臣,所謂恩出自上,他若咬死了不肯封賞,做臣子的若是過於逼迫反而壞了自己的名聲和忠義。然而趙煦逞一時之快卻是毀了百年基業,有功不賞豈是人君所為?他這麼做,根本是逼著臣子們與他離心離德。

  趙煦可以任性妄為,可慕容復卻很明白將士們立下奇功若不能得封賞,怕是血都要冷透了。眼見折可適略有氣餒,慕容復即刻便道:“《汴京時報》發布的大捷社論已再版十次,而明日起錦樂坊也將開展全國巡演,屆時西軍的功績大宋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官家再糊塗,政事堂的相公們也不會隨他一起糊塗。”

  在折可適的眼中,官家固然是奇葩,這慕容復卻也同樣不遑多讓。慕容復身為文臣不但不防備敵視武將,這段時日以來反而一直致力於提高武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想起昨日演出時錦樂坊唱的那幾首歌,折可適不禁問道:“慕容大人,為何你就不怕咱們武將集團功高蓋主呢?”當年狄將軍的下場,折可適仍記憶猶新。官家這回不肯封賞,政事堂的諸位相公們會不會也有人有與官家相同的想法呢?——這個,折可適可不敢說。

  慕容復聞言當下正色回道:“本官一向反對文官防範蔑視武將。孔聖有雲,有教無類。若說武人不識忠義,那便該教他們忠義;若說武人禍亂朝綱,在本官看來那些文臣可不比武人差勁。文臣牧民、武將衛國,缺一不可。縱觀歷朝歷代武人禍亂根源,多半並非因為武人地位太高,而是恰恰相反,逼得人不得不反!如今西軍平滅夏國,立下萬世不拔之功,本官也正好趁此良機,提升武人地位。折將軍,這是你們應得的,大可不必受寵若驚。”

  在宋時,如狄青、折可適這種溫和、謙退、沒有攻擊性的武將才符合文臣們一貫的審美標準,而如種諤這種雷厲風行不可一世的武將卻實在不受歡迎。但是在軍隊之中,是必須要有點血性的。總而言之,慕容復情願這些將士各個鼻孔朝天、自恃老子天下第一,也不願見到他們畏首畏尾、見官便自覺矮一級。

  慕容復卻不知他這一番話更是說得折可適情難自禁,只見折可適扭頭胡亂抹了一把臉,忽然整束衣冠向著慕容復深深一揖。“慕容大人,咱們武人日後的前程就全仰仗大人了!”說罷,他也不等慕容復的回應,便紅著眼急急走了出去。

  五日後,不肯拿百姓一針一線的鄜延軍與鎮戎軍三千功勳甲士終於艱難地擺脫了河南府百姓的熱情,趕赴汴京城外駐紮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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