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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夏國境內再無戰事紛擾,慕容復也忍不住鬆了口氣,點頭道:“章大人果然老成謀國,這樣安排很好。記得給夏國士卒做好戶籍登記,並允許他們與家人團聚。”人心思安,只要有家在,只要還有一口飯吃,要這些普通士卒為一個已經亡了的國家去拼命是很難的。

  种師道瞭然地點點頭,續道:“戰事已了,地方政務你可有何打算?總讓軍中將士負責各地治安可不是長久之計。”只因唐末藩鎮之禍,大宋對武將的防範向來甚嚴。如今種家平滅西夏已立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已是應有之意。種諤可不願在這個時候,因為過多插手地方政務而被有心人扣一個藩鎮割據的罪名。

  說起這個,便又是一件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夏國先前的官制雖說盡學大宋,可卻只得其形不知深意,地方政務多由當地高官豪強所把持。眼下經慕容復一番鐵血手腕,夏國的整個官僚體系已被洗地清白溜溜。若非鄜延軍與鎮戎軍暫且維持治安,大部分州府都已處於無政府狀態。只見慕容復輕嘆一聲,緩緩道:“此事關乎元祐六年的吏治改革……”

  哪知他話說半截,候在外間的薛慕華便已忍無可忍地闖進來嚷道:“種提舉,慕容大人尚未病癒,有什麼話留著以後再說,可好?”

  眼見薛慕華面如鍋底,种師道方才意識到他與慕容復聊了許久,慕容復的面色已愈發難看。他登時汗顏不已,忙起身道:“明石,你好好休息!”說罷,便忙不迭地走了。

  种師道剛一離開,薛慕華即刻又將一張冷臉轉向了慕容復。“慕容大人,縱然你才比武侯可匡扶天下,也得多活兩年!”薛慕華被慕容復扣著當他的私人醫生雖非他心甘情願,可眼見在慕容復的主持下大宋平滅夏國收回漢唐故土,他身為大宋子民卻也一樣深感振奮。薛慕華既已十分敬佩慕容復的才幹,自然不想見到他英年早逝。

  卻是慕容復見了薛慕華這張晚娘臉頗有些好笑,不由輕聲問道:“未知薛神醫可有良方救在下性命?”

  “心病還須心藥醫!”只見薛慕華沉默了一陣,忽而誠摯回道。“慕容大人既不能與蕭大俠和好如初,不如殺了他,一了百了!”

  這種建言還真是逍遙派的風範!慕容復竟是一噎,半晌方點頭答道:“我會考慮。”

  又過了三天,慕容複方能起身處置一應政事。那時,章楶、折可適二人也已趕至興慶府,與他們同行的還有當年慕容復在西平任知縣時的左右手閔忠與張文杰。

  眾人圍坐一堂,首先問候了一番慕容復的身體。如今大夥同坐一條賊船,眼見船長病病歪歪,實不能不讓他們憂心忡忡。章楶官居三品德高望重,消息卻是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更為靈通。“老夫聽聞,章子厚已二度拒絕奉召入京,怕是很快就有第三道詔書。”按照這官場三辭三請的規矩,章惇起復入朝也應該近在眼前了。

  此時的朝堂,范純仁已致仕回鄉,官家卻無意將本為右相的蘇轍提拔為新一任左相。鄜延軍與鎮戎軍在慕容復的主持下出生入死平滅夏國,百官皆上奏為其求封賞,官家卻將這些奏章留中不發。官家親政大半年,心心念念的唯有如何將章惇、曾布等罪官召回朝堂,再行新法,甚至不惜為此與百官反覆頂牛。

  想到身為罪官的章惇如此得官家親眼,而自己立下不世之功官家卻視若無睹,大夥心中皆大為不忿。過了一會,閔忠率先出言打破沉默。“夏國已亡,慕容大人也該啟程回京了。”

  閔忠此言一出,種諤即刻出聲附和:“存義所言甚是,這夏國太后與皇帝的人頭,還有夏國的禮器也該帶回去呈給官家了。”自六月以來,慕容復一共只給朝廷發了一份捷報,著實聲勢不足。如今看來,唯有慕容復帶著俘虜和戰利品一路招搖回京,才能使官家再不能迴避封賞之事。

  慕容復也知自己才是蜀黨的主心骨,他一日不回去,蜀黨便一日掐不贏官家。只是收到大夥殷切的眼神,慕容復卻仍是忍不住搖頭笑嘆:“在座列位皆是國之棟樑,不幸趕上侍奉一位糊塗官家。這等運籌帷幄鬥智鬥勇的良機可謂千載難逢,列位大人豈能輕易放過?”

  怎料慕容復話音未落,上至章楶下至張文杰竟同時對他怒目而視。那一雙雙噴火的眼瞳中清楚地寫著:這賊船是你拉我上來的,現在你要我做的我都依言做了,你卻想當甩手掌柜?

  慕容復見狀不由又笑著搖頭。“有朝一日下官有心無力,難道諸位大人便要眼睜睜地看著官家自毀長城而束手無策麼?”

  聽到慕容復這麼說,大夥竟同時凜然心驚。慕容復攜滅國之功返回京師,便是直接拜相也綽綽有餘。在座的幾位皆是人精,自然明白日後這朝堂之上便是慕容復一言以決。慕容復雖年輕治政手腕卻老成幹練,這本是天下之福,可他這一身病骨又委實不能教人安心。

  然而慕容復自己也明白,這官場權術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身教。而他這些年攀登仕途所作所為眾人皆知之甚祥,便如那佛祖拈花示眾,能夠領悟多少全看他們自己的悟性,不能強求。因此不等眾人有所反應,慕容復已然又道:“也罷,我也的確是時候該回去了。但回京之前,日後夏國的地方政務該如何劃分,卻要與列位好生分說。”他隨手拋出一份已被重新標記過的夏國地圖,“我意將夏國國土劃為甘肅、陝西兩道,甘肅道州府定在肅州,陝西道州府就定在興慶府。存義,我會舉薦你為興慶府太守。此地原是夏國國都,有不少党項故舊勢力,更需要一個鐵血太守壓制不臣。至於端憲,折大人對你十分賞識,甘辭厚幣向我要了你。是以,待鎮戎軍駐地肅州,你再向折大人要前程罷!”

  慕容復所言“甘辭厚幣”自然是笑談,這世上能拿出足夠價碼來打動慕容復的行賄之人怕還沒出生。然而,折可適十分賞識張文杰的會計能力卻並非笑談。只見他笑過一陣便正色向張文杰言道:“端憲,鎮戎軍上下各個粗魯不文,正需要你這樣的精細人,委屈你了!”

  張文杰在西平原只是吏員身份,如今雖說被塞進了鎮戎軍,可從此由吏員轉為官身,又何來委屈?他忙起身向折可適深深一揖,鄭重道:“願為折大人效犬馬!”

  卻是章楶趴在那地圖上看了一陣,忽然道:“慕容大人,你將夏國分為兩道近三十個州縣,你可知一共需要多少官吏?”

  “大宋冗官無數,莫說三十個州縣,便是三百個怕也不夠分。”慕容復滿不在乎地道。

  哪知這一回,連種諤也忍不住搖頭嘆息:“夏國苦寒之地……”

  慕容復微一挑眉,緩緩道:“若是那些賦閒冗官不願來此地受苦,本官卻也不好勉強。好在大宋吏目亦人數眾多,他們除了學識不夠,對如何處置地方政務卻未必不如那些新科進士。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倘若州縣仍有空缺,也只好抽調幹練吏員給他們官身了。”

  宋時官與吏本是兩套系統,吏員要轉為官身除了積功上進便唯有通過科舉。慕容復此舉無疑是打開了官吏相通的通道。然而正是因為在非常時期,慕容復又大權在握,滿朝文武應該不會為了幾個芝麻官與慕容復鬧騰。

  唯有章楶老於仕途,見慕容復如此行事,即刻一針見血地道:“既然吏目能得官身,那麼日後新科進士也可自吏目起步,是不是這個道理?”

  章楶如此老辣,慕容復也不瞞他。“新科進士大都只識得四書五經,至於牧守地方卻一頭霧水。與其讓他們渾渾噩噩為胥吏所欺,不如從低做起,也是百姓之福。”

  “元祐六年吏治改革!”种師道忽然叫道,竟是到這時才明白了慕容復三天前對他說的話。

  慕容復輕輕點頭,沉聲道:“元祐六年的吏治改革是范相在時主持修訂的,然而條目修訂完成後,政事堂雖署名卻遲遲不願下發。何故?因為一旦照章改制,無疑得罪了天下讀書人。政事堂的相公們,誰也不敢擔這罵名。所以下官想著,不如趁此良機先在夏國施展,若是確有成效,也可慢慢推廣。”

  慕容復說得輕描淡寫,章楶卻十分清楚裡面的壓力。“吏員大多jian猾,得了官身想來也不會收斂。所以,你還要設紀檢、監察兩部。日後,這兩部更會震懾天下官員。慕容大人,你可知你這麼做,那些文人的口誅筆伐能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我知道。”慕容復的神色依舊寧定,“但天下人又有多少人真正明白,何謂食君之祿擔君之事?難道他們得了官身卻挑三揀四,地方苦寒就不願來,職務不夠清貴就不肯干;就算走馬上任,整日裡也只知攜jì狎玩自命風流,或為庸官或為懶官或為貪官。難道這就是對的嗎?章大人,百姓要這樣的父母官有何用?朝廷若只有這樣的官員,豈能不亡國?”

  慕容復將這一番肺腑之言緩緩道來,話音始終平靜,可聽在眾人耳中卻有著振聾發聵的效果。只見章楶凝視慕容復良久,忽然起身向其深深一揖,鄭重其事道:“慕容大人,你的奏本且容老夫一同署名!”

  章楶的官職比慕容復還高了一品,按規矩,若他們二人聯名上奏本,章楶的名字卻是排在慕容復之前。這所謂的“一同署名”,根本就是要替慕容復擋去朝野攻訐。章楶已近七旬,慕容復豈能這樣連累他?只見他忙伸手托住章楶的雙臂,誠摯道:“章大人,不必如此!元祐六年吏治改革原是下官布局謀劃,本是下官職責所在……”

  哪知章楶竟開懷而笑。“如此盛事,若未能附驥尾,豈非終生之憾?”他雖老邁此刻一雙眼眸黝黑明亮,卻如頑童一般。“年輕人要懂得敬老!且讓點功勞給旁人,才算得雍容大度宰相之量啊!”

  章楶此言一出,登即滿堂鬨笑。而就在這慡朗無畏的笑聲中,自元祐六年便定下規條的吏治改革終于于元祐九年在收復的西夏故土緩緩拉開了帷幕。

  作者有話要說:

  薛慕華:要麼搞定他,要麼幹掉他!

  慕容復:言之有理!

  第144章 得償所願

  元祐九年十月,蕭峰平定女真族叛亂,班師回朝。遼主耶律洪基大喜過望,不顧滿朝文武對蕭峰濫用皮室的彈劾,執意恢復蕭峰南院大王職銜,更加封魏王,賞賜金銀美人無數。然而蕭峰卻已對這烏煙瘴氣的大遼官場心灰意冷,非但不願接受賞賜,更表示要返回南京為阿朱守墓。

  連大遼老將耶律仁先也不敵燧發槍,唯有蕭峰有能耐大破女真。如此人才,耶律洪基豈能放手?他見蕭峰為阿朱之死而哀傷,便笑著許諾。“兄弟既然喜歡漢人的美貌女子,待朕他日興兵討伐宋國,挑一千個、二千個漢人美女來服侍你,卻又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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