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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正我瞬間一挑眉,壓低聲道:“那日武林大會之後,他一直帶著身邊侍衛四處沾花惹糙,我看他短期內沒有回大理的打算。你的意思是……”

  諸葛正我與他這麼有默契,慕容復不禁微微而笑,輕聲道:“過些日子,設法將這位鎮南王和他的手下一併請來。日後……許有用場。”

  慕容復話音一落,兩人即刻相視一笑。

  不一會,馬涓又匆忙走了過來請示道:“大人,既然少林寺打開了局面,東京周邊五路上百處廟宇道館的緝查整治便可即刻推進。一應行程下官俱已安排妥當,不知大人何時動身?”

  “……明日啟程。”慕容復沉吟片刻,給出了確切的時間。

  卻是馬涓見慕容復又換了一身常服顯然是要出門,即刻拉下了一張晚娘臉,硬聲質問:“大人這是要去哪?”

  慕容復是一見馬涓那張討債臉就頭大,忙不迭地起身要走。“我去散步,一會就回來!”

  馬涓卻是不依不饒,只冷聲道:“大人是要往何處散步?為何不帶隨從保護?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馬涓與慕容復相識是在元祐元年,那時司馬溫公要割五砦之地給西夏,是慕容復力挽狂瀾保住了國土。自那時起,馬涓便對慕容復極為敬佩,甘心追隨他為他鷹犬爪牙。直至今年三月,慕容復來少林寺巡視,竟捲入江湖仇殺身受重傷。待他清醒過來已是大半個月後,可他非但不思如何補回時間保全仕途,反而方寸大亂鬧著要去尋結義兄弟蕭峰。雖然到最後慕容復還是清醒了過來,但馬涓心目中的那個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的偶像卻是徹底坍塌了。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朝廷、為了天下萬民,短短半年內馬涓迅速從一名只擁有幼稚政治理想的狀元郎成長為一名錙銖必較,隨時監管上官不要偷懶惹事的管家公。其中的血和淚,真是不提也罷!

  慕容復被馬涓連珠炮般的質問堵地一噎,半晌都答不上話來。

  最終,還是諸葛正我好心,起身解圍道:“不如,我陪慕容大人走一趟?”

  “不行!”哪知慕容復竟想也不想地斷然拒絕。“你與我是兄弟,與大哥也是兄弟。一會你要是看不過眼,拆我的台怎麼辦?”

  慕容復說地如此理直氣壯,諸葛正我立時無言以對。隔了半晌,他方咬著牙,似笑非笑地向馬涓言道:“馬大人,你聽明白了?你們慕容大人這般心計,他若吃虧,我把頭割下來送你!”

  慕容復揚眉而笑,向諸葛正我抱拳一禮便取了劍要走。

  諸葛正我還是頭一回見慕容復帶兵刃,他心憂蕭峰的安危忙勸道:“你帶劍作甚?你們終究是結義兄弟,動刀動劍地有傷和氣啊!”

  慕容復揚聲回道:“道具!”說罷,便運起輕功走了。

  少室山下的一處農舍中,蕭峰已經等了許久。見到慕容復隨身帶著佩劍出現,他的面色不由一沉。

  哪知,慕容復手一揚便將手中長劍拋了過去,朗然道:“你親生爹爹蕭遠山的右臂的確是我命人打斷的,你若是氣不過,便來砍了我的胳膊罷!”

  慕容復話音未落,蕭峰剛伸手接住的長劍便“嗆啷”一聲落在了地上。隔了一會,他彎下腰拾起長劍擱在一旁的桌案上,儘量心平氣和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慕容復負手而立,側頭問道。“蕭先生,令師玄苦禪師究竟是如何死的?”

  蕭峰立時語塞,半晌方澀然道:“慕容,他終究是我爹爹。”

  慕容復點點頭,答道:“我現在知道了,大哥是要為你爹爹報仇麼?”蕭峰正不知如何答話,慕容復又嗤笑一聲,搖頭嘆息。“這結義兄弟再親,又哪裡親得過生身父母?更何況,如今大哥的結義兄弟人數眾多,多小弟一個不多、少小弟一個也不少!”

  蕭峰的眉心一陣亂跳,良久方咬牙道:“慕容,你非要這麼與我說話麼?”

  “我的脾氣一向如此,大哥何必到了今日再來挑刺?”慕容復卻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討人嫌模樣。“廢話少說,你到底砍是不砍?你要是不砍,我可該走了。小弟公務纏身,可不如大哥這般逍遙自在,想做漢人就做漢人,想當契丹人就當契丹人!”說罷,他竟當真扭頭向農舍外走去。

  然而不等他走出三步遠,蕭峰便在他身後一拳砸了桌案,暴喝道:“站住!”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北喬峰的威勢卻從來不是浪得虛名。慕容復受他一嚇竟情不自禁地輕輕一顫,只覺頭皮一陣發麻,即刻立在了原地。

  蕭峰見慕容復始終背對著他不肯轉身,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緩緩道:“慕容,無論如何他總是我親生爹爹。他在你手上吃了那麼大的虧,你卻連一字半句的解釋都不想給我,卻要我如何向他交代?”

  慕容復將目光投向屋外,悄無聲息地勾了勾嘴角,他知道他已經過了第一關。

  親生父親被打斷了一條胳膊的仇恨,慕容復從不認為蕭峰會沒有半分芥蒂。這次來與蕭峰相見,最大的可能便是面對蕭峰隱忍數月疾風驟雨般的憤怒。倘若讓蕭峰的怒火掌控全局,只怕慕容復跪地求饒都於事無補了。是以唯有先發制人,方有扭轉大局的機會。

  再度沉默數息之後,慕容複方才做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問了一句:“大哥還想知道什麼?”

  蕭峰將慕容復扯回來摁入他對面的座椅內,沉聲道:“整件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從頭到尾坦坦白白地告訴我!”

  慕容復微一揚眉,如願開始的他的第二步計劃。“我授了四品官銜巡緝東京周邊風氣,這件事你一早知道。”

  “不錯。”蕭峰點點頭。回想那時慕容復告訴他要動佛道兩家的香油錢,他還曾擔心過慕容復能否如願。想不到一年不到,北方佛門領袖少林寺便已經轟然倒下。

  “少林寺以為我是在三月十五才上得少林禮佛,實際上正旦之後我便已經在少室山了。目的,自然是隱匿身份暗中查訪少林的不法之事。”說到這,慕容復忽然抬眸看了蕭峰一眼,表情極為隨意地言道。“順便,還來拜會了你爹娘。”

  “我爹娘?”蕭峰如今正心掛蕭遠山與慕容復的仇怨,聽慕容復忽然提起他的爹娘,腦筋一時轉不過,竟是微微一怔。

  “你的養父母,喬三槐夫婦。”慕容復即刻補上了一句。“喬伯伯莫約是在田間勞作時傷了腰骨,我來拜訪的時候他正重病臥床。”見到蕭峰面露焦慮竟要起身,慕容復趕忙一摁他的手背以示安撫。“你放心,我已派人請大夫瞧過也開了藥。大夫說,喬伯伯的病是積勞所致,日後怕是不能再在田間操勞了。我已替你做主將他們夫婦安置在登封縣內的一處宅邸。那時你遠赴邊關,我又有公務在身不可久留,便將消息刻在了裡屋的牆上,你應該見到了吧?”原來蕭峰約慕容復相見的這處農舍正是喬三槐夫婦的舊居。

  “見到了。”說到此事蕭峰的心底不禁一暖,慶幸道。“慕容,多虧有你!”

  慕容復微微一笑並不居功,續道:“既然大哥要回遼國,不如由我將喬伯伯與喬伯母二人接回燕子塢頤養天年?”

  蕭峰皺眉思索了一陣,無奈道:“我養父母雖說窮苦,卻不是愛沾人便宜的膚淺之輩,只怕……”

  “他們在這少室山下的田地我已做主替他們賣了。”哪知慕容復竟笑道,“大哥,你養父母既然性子頑固,你要盡孝便該另闢蹊徑。將田地一賣,他們縱然回來也無以為生無事可做,不就只能乖乖由你安排了麼?”

  蕭峰啞然失笑,許久方道:“這天下間若論智計,又有幾人能及得上你慕容大人?”說著,他又忍不住微微一嘆,自責道。“爹爹早年便曾因積勞生過一場大病,那時我尚年幼又家貧無依,連看大夫的銀錢都拿不出來……雖說後來有少林僧人為爹爹治病,可這病根總是種下了。這些年來我竟沒有想到此節,終究太過大意。”

  慕容復沉默片刻,忽然道:“原來登封縣二十多年前的那樁命案,殺人真兇竟然是大哥!”

  蕭峰立時一驚,凝視慕容復良久只不可思議地道:“你……你如何得知?”

  慕容復沉聲道:“大哥,我一早便說了,我來少室山是為了巡緝風氣。既然如此,官府舊案總要看上一看。只因少林寺正在登封縣內,尋常賊子忌憚少林威勢,此地向來太平。尋常竊案都極為少見,何況人命官司?方才大哥說幼年時喬伯伯重病,卻因家貧拿不出看病的銀錢。而那被殺之人正是縣內一位醫術高明卻愛財如命的大夫。想來必定是大哥來請他為喬伯伯瞧病,他不肯,大哥心中銜恨便殺了他。那位大夫乃是被人一刀斃命,可中刀的地方卻是在小腹。若是成年人殺他,這一刀必定是捅在胸口。可他偏偏小腹中刀,以大哥幼年的身高……”慕容復隨手比劃了一下一個孩童的大概身高,笑道。“應該也差不多。還有,正是因為大哥是個孩童,所以那位大夫才會毫無防備。若是殺人者是個成年人,總該有點搏鬥過的痕跡留下罷?”

  蕭峰目瞪口呆地望著他,許久方嘆道:“慕容,你果然該做官!”

  慕容復態度隨意地一展袖,淡然道:“這種事,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蕭峰搖搖頭,好似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低聲道:“那時……那時……這大夫實在可惡,不但不願來給爹爹瞧病,還打傷了我娘親,更偷去了娘親的銀錢。我,我實在氣恨不過……”

  “既然是大夫,懸壺濟世治病救人便是本分,這位大夫見死不救本就不配做人。殺了便殺了,大哥不必耿耿於懷。”慕容復正色道。

  蕭峰卻依舊不展顏,良久方輕輕一嘆,嚮慕容復道:“我的養父母,也只能託付給你了。還有那位大夫的家人……”

  “若是他們需要幫助,我自會命人送上銀兩。大哥儘管放心!”慕容復即刻道。

  慕容復這般知他心意,蕭峰還有什麼話說,快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好兄弟!”

  慕容復微微一笑,暗自心道:第二關!

  事實上,慕容復根本就不可能僅憑蕭峰無意中的一句話便破了一樁陳年懸案。他之所以知道真兇是蕭峰,僅僅是因為穿越者的金手指。不要以為這只是他沒話找話故意顯露能耐的無聊之舉,縱然蕭峰好言好語地要他解釋,但實際上,終究仍是蕭峰在審問慕容復。無論是提及喬三槐夫婦還是那樁陳年懸案,慕容復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在蕭峰心中逐漸模糊“審問”的意識,讓回到他多年來早已習慣的,與慕容復商量並解決問題的節奏。只有在這個節奏中,蕭峰與慕容復才不是對立的,才能使蕭峰更容易接受並信任慕容復接下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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