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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百川死死地盯著抵住他咽喉的劍尖,連唾沫都不敢咽上一口,只覺那劍刃上散發出的刻骨寒意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凍成寒冰。鄧百川亦是習武之人,就憑慕容復這一劍,他便已明了慕容復的武功已遠在他之上。莫說他不敢反抗,就是敢反抗,也絕無幸理。

  然而,慕容復卻並不想殺鄧百川。隔了一會,他便收劍入鞘,吩咐道:“起來罷。”作為一個成功的領導人,慕容復早在前世就已明白為了既成事實的損失發怒失態那是愚蠢。相反,在這損失之中所暴露出來的管理、制度及用人方面的問題才真正值得關注。兩年過去,慕容復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殺過人還要嘔吐的仁弱小兒了。李延宗全家死地很冤,但從一個上位者的角度來看,他們既然死了就再無價值,並不值得為他們擴大損失。

  “屬下不敢。”鄧百川卻並不起身,他從未見過慕容復如今日這般震怒。

  慕容復見他不敢起身也不再勉強,返身坐回桌案後,沉聲道:“公冶二哥為人桀驁,向來很有主見,他的事暫且不去說。但是你,鄧百川,你是我慕容氏四大家將之首,更是我慕容復的左膀右臂,結果連你也對我陽奉陰違當我如黃口小兒般隨意糊弄!鄧百川,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公子爺?你們兄弟四人,我慕容復究竟還能不能差遣能不能信任?”

  鄧百川方才為了兄弟義氣不肯說出實情,可眼下見慕容復把話說地這般重,他卻再不敢有所隱瞞,趕忙道:“公子爺,我兄弟四人對公子爺對慕容氏赤膽忠心,天地可鑑!李延宗全家被殺之事,待屬下知曉已無可挽回。二弟害怕公子爺治罪,苦求屬下為他隱瞞,是屬下一時糊塗……三弟、四弟對此事毫不知情,請公子爺明察!”

  “嗯……原來公冶二哥求你隱瞞,你便從了。”慕容復不緊不慢地應了一句,音色平平辨不出喜怒。

  鄧百川是個老實人,聽不出慕容復話中深意,只隱隱覺得這個“從”字意味深長,一時不敢答話。

  “公冶二哥求你,是怕我治罪;你答應,卻又是為了什麼?”鄧百川如此冥頑不靈,慕容復也不耐煩再與他打啞謎,乾脆開門見山。“公冶乾雖說膽大妄為,可也尚且對我仍有一怕。鄧百川,你卻是有恃無恐待我不忠!”

  鄧百川終是醍醐灌頂,將頭顱重重地磕在地上,驚懼地道:“屬下知罪!”

  慕容復輕輕地嘆了口氣,四大家將之間的兄弟之情他豈會不知?這種兄弟義氣,他自然也是佩服的,但為了成就大事,他必須強調所有人在忠於兄弟之前首先要忠於他!更何況公冶乾行事狠辣不擇手段,慕容復也實不願鄧百川等三人再與他混在一起壞了心性。“潛伏在邊關負責與公冶二哥聯絡的人手,你全部交出來罷。自今往後,你便安心在種經略麾下積功上進,其他的事,就不必插手了!”

  慕容家如今的產業越做越大,而這些龐大的產業早晚將會凝聚成一股令人瞠目的龐大力量。要鄧百川安心在軍伍中發展,無疑將使他在慕容氏逐漸邊緣化。然而鄧百川心性耿直沒有那許多的陰私心計,只覺有罪受罰理所應當。“謝公子爺。”

  慕容復見他並無怨色,這才又安撫了一句:“你的幾個兄弟都看著你,日後行事務必深思熟慮,別再讓我失望!起來罷。”

  這一回,鄧百川可不敢再讓慕容復三催四請了,急忙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爺,公冶乾也是……”

  慕容復將手一擺,決然道:“此事我自會與公冶乾計較,你不必過問。出去吧!”

  鄧百川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再不敢多言。他本以為慕容復對公冶乾並無重話,想來也不會重罰。卻不明白,上位者對有些人失望透頂,那是非但不聞不問更加要儘快捨棄。

  推開房門,卻見神色不定的喬峰正站在門外。喬峰武功高強,他在門外站了許久,慕容復竟都不曾發覺,更遑論鄧百川。

  見到喬峰出現在此,他們二人方才說話不知聽了多少,鄧百川顯然吃了一驚,看看喬峰又扭頭望望慕容復,許久才擠出一句:“公子爺……”

  “鄧大哥,你先退下罷。”慕容復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只管與喬峰對視。

  鄧百川見這二人氣氛詭異,自己也插不進手,只得長嘆一聲,退下了。

  喬峰直視著慕容復,一步步走進書房,一字一頓地道:“我今日去‘錦林樓’瞧熱鬧見著了李延宗,一試他的武功就發現原來是公冶乾。李延宗是西夏宗室,公冶乾要想偽裝他絕非易事。除非殺了李延宗全家,‘李延宗’深受刺激性情習慣有所改變也是尋常。”

  慕容復沒有說話,只深深地望著喬峰。

  “我本想來問你是否知情,但你方才與鄧百川說的話,我也聽到了。”說到這,喬峰不由自失一笑。顯然,無論慕容復是否知情都已無區別。回想起兩年前自己與慕容復血戰沙場把酒言歡的情景,喬峰終於忍無可忍。“慕容,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蕭峰:慕容,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七叔:咳咳,蕭前輩,丐幫幫主要儘快成長,不然會給別人帶來很多困擾啊!

  青書:慕容公子,你可千萬別一句頂一句啊!別問我為啥知道,我想靜靜!

  慕容:你放心,我不會!我只想揍他!

  蕭峰:……

  第56章 驚瀾(上)

  天微明的時候,王語嫣在眾人的慫恿下敲開了慕容復的書房。“表哥,該上朝了……”

  正仰躺在搖椅內的慕容復霎時一驚而醒,趕忙低頭拭了拭眼角,起身回道:“知道了,你先出去罷。”

  縱使他動作再快,王語嫣也已看清了他眼底的一抹暗紅。她在立在原地沉默了一陣,忽而輕聲嘆道:“表哥,算了吧。”昨日傍晚,喬峰忽然出現,與慕容復大打出手。這兩人的武功本是旗鼓相當,斗上半宿也難分高下。直至自相府趕回的蘇轍上來勸架,這原本雕樑畫棟的慕容府已被毀了泰半。喬峰大罵著“心狠手辣不可理喻”摔門而去,慕容復則將自己鎖在書房整整一夜。兩人爭執的緣故,王語嫣早從鄧百川處得知。想到昨日那一戰,慕容復出了殺招最終又生生收回,王語嫣心中更是萬般不忍,不由補上一句。“人與人之間,縱然志同也未必道合,算了吧。”

  慕容復見王語嫣故作老成,不禁微微一笑,上前擰了一把她的面頰,調笑道:“小小年紀,哪來那許多的感慨?表哥心裡有數,玩去罷。”

  然而王語嫣卻不為所動,一雙水潤明澈的雙眸只定定地望著他輕聲道:“我雖年幼,卻也還記得當年表哥遷就姑媽遷就地有多辛苦。如今,我只是不想表哥方脫離苦海又重蹈覆轍。”

  慕容復心下一頓,王語嫣不愧是他一手帶大的貼心小棉襖,只一句就已說中折磨了他整夜的心事。然而喬峰與母親終究是不同的,他在心中默默地反駁,可緊接著又如條件反射般地想到,與另一個時空的母親卻又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知道了,知道了!”他無力地揮揮手,拉開房門急不可耐地試圖逃避這個話題。“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連不添亂都做不到!”王語嫣沒有再追上去糾纏這個話題,只是在慕容復的身後又狠狠地補上了一刀。

  慕容復直至換上官服上了馬車,方才鬆了口氣,扭頭望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風波惡:“我交代的事……”

  “公子爺儘管放心,待消息到手,隨時都能開工。”風波惡急忙答了一句。

  慕容復點點頭,在心底偷偷感嘆了一聲:總算有個省心的!

  剛鑽入車廂,蘇轍已然嘆道:“我未曾見到司馬相公。”

  慕容復點點頭,不予置評。司馬光性子執拗,能讓蘇軾也吃上幾個時辰的閉門羹,氣得蘇軾直呼“司馬牛!”,對著小蘇學士自然更加不用客氣了。但這對慕容復顯然是件好事,更便於他布局引司馬光入彀。

  元祐元年正月初二,滿朝文武就五砦之地的歸屬開始了曠日持久的辯論賽。辯論伊始,火爆的章惇便率先登場,上奏官家、太后“妄議割地者皆無見識的不逞之徒,當斬之。”,又力邀司馬光與他決鬥。然而,哲宗皇帝年紀幼小,無人在意他的主張;高太后一向看新黨不順眼,置若罔聞。至於司馬光,他德高望重更是直接當章惇不存在,轉而向高太后侃侃而談自己的主張。而與此同時,“錦林樓”的唐老闆一紙訴狀將在“錦林樓”醉酒鬧事的五名西夏武士告上了開封府。

  正月初三,一份名為“傳單”的新型印刷品迅速攻陷汴京市場,由於售價低廉、用詞平實、消息勁爆,不少識字的汴京百姓都樂意花兩文錢買個新鮮,順便關心一下大朝會的動向。而這首份傳單列明的消息標題是:“地小而信大,司馬相公堅稱歸還五砦乃國之信義!”這個年代,仁義道德仍是教化萬民的主旋律,雖說歸還敵國國土之事看起來匪夷所思,但若是在“仁義”方面說得通,百姓們仍是安然接受了這個說法。更有一些讀書人交口稱讚:“司馬相公不為利益所動,真信人也!”

  然而,不等這股為司馬光鼓吹的熱度成為潮流,正月初四的傳單又已泛濫。這一回,傳單上印刷的標題則是:“夏國之前世今生,五砦之地原為華夏故土!”轉載蘇轍在朝堂上的奏對,深入淺出地說明了近百年來夏國竊取大宋國土的始末,朝野為之大嘩。

  初五,慷慨的哲宗皇帝見雙方辯手已說得口乾舌燥,開恩休朝一日。可是朝堂沒有消息,卻不代表市井沒有消息。“錦林樓”唐老闆的狀紙開封府藉口沒有管轄權竟被退了回來,換句話說,他那個耳光算是白挨了。五砦之地對汴京百姓來說或許太遠,終究無足輕重,但“錦林樓”唐老闆的遭遇卻不得不令他們膽戰心驚。連薄有資產結交名流的酒樓老闆對夏人而言都是開口就罵抬手就打的野狗,那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豈不是連狗都不如?再想到朝堂上司馬相公一力堅持歸還夏國國土,百姓對朝廷的軟弱一時極為憤慨。

  初六,辯論賽戰火再起。御史中丞劉摯翻出了真、仁二帝時的詔書,力證五砦之地早已割讓。隱忍數日的種諤終究忍無可忍大鬧朝會,痛罵劉摯綏靖軟弱實乃國之大賊。依他之言不若退還大宋所有國土於六國,大夥一起向周天子稱臣。由於朝會上發生了暴力事件,哲宗皇帝不得不再度宣布休朝一日。

  初七,“猛種諤痛毆賊劉摯,烈章惇仗義助拳。”的傳單大賣十萬張,更有不少走街串巷的貨郎瞅准裡面的商機,大量收購傳單轉銷汴京周邊洛陽、江寧等地。至於汴京城中的百姓,在看過傳單之後去“錦林樓”聽一段《說岳全傳》的評書已成為了新的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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