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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復搖搖頭,輕聲道:“所謂禮尚往來,阿拉伯人能來,我們自然也該能去。天下那麼大,總守著這一畝三分地打轉,眼界都要變窄了。”

  “聽你的!”蘇邁慡快地道,曾經,蘇邁眼中的天下唯有中原一地。父親蘇軾被貶謫之後,他以為他的人生已能看到盡頭。讀了滿腹詩書卻因父親之故永遠也考不上進士,戰戰兢兢謀一份吏員的職務,仰人鼻息直至壽終,好歹將蘇家的血脈傳下去,這便是蘇邁給自己規劃的人生道路。直至慕容復帶他出海,他才知道在王土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與此相比,科舉又算得了什麼?這兩年,蘇邁在海外見識了很多更經歷了很多,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老實頭。慕容復對他信任有加與他合作無間,他對慕容復的情誼,只用一句話便可概括:士為知己者死!想到這,他忽而眨眨眼,促狹地道:“一花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雖說文字不夠雕琢,但至少也成韻了,再湊兩句如何?”

  慕容復啞然失笑,這兩句乃是出自明末清初的《增廣賢文》合作篇,一共就兩句,如何還能湊得出來?只是提到作詩,他的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正色道:“眼下,倒也的確有件難事亟待解決!”

  “何事?”蘇邁見慕容復鄭重其事,他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仔細傾聽。

  “瓊林宴上,按規矩新科進士是要做制式詩的,到時候我若做不出來豈非大大地丟臉?”慕容復愁眉苦臉望著蘇邁,見他無動於衷又意味深長地補上一句。“倘若只我一人丟臉也就罷了,就怕更教人看了老師的笑話啊!”

  蘇邁瞠目結舌,過了半晌,他忽然起身道:“既然我的目的地是上海鎮,就不與你們同行了。”說著,一掀門帘大聲呵斥車夫停車,自馬車上跳了下來。

  “邁哥兒,”慕容復跟著探出身來,急道。“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蘇邁背對著他長嘆一聲,勉力壓下暴打他的衝動,緩緩道:“瓊林宴上的制式詩以何命題官家自有主張,現在準備為時尚早。少游不是要與你同赴科舉麼,到時問他罷!”

  “說得輕巧,萬一他名落孫山……”慕容復在他背後低聲嘀咕。

  你連做詩都不會,究竟哪來的自信認定自己能考上,少游反而會落榜?雖說相交莫逆,但蘇邁能忍受慕容復的翻臉如翻書,卻實在不能忍受他的沒臉沒皮只冷冰冰地丟下一句:“告辭!”便舉步走向自己的馬車,再不願與慕容復多說半個字。

  蘇邁走後,喬峰也帶著蔣長運與吳長風二人來辭行。這一回,慕容復卻有些不明白了,喬峰一行人的目的地也是汴京,這是辭的哪門子行呢?他當下問道:“是我招呼不周麼?”

  “你多慮了。”喬峰搖搖頭,認真地道。“汪幫主令我去汴京大忠分舵辦事,時間緊迫,不能再耽擱時日。”

  喬峰這麼說,慕容復便明白原來他這一趟來汝州乃是公器私用,為了按時達到汴京,只能在接下來的時間拼命趕路,把時間補回來了。慕容復向來對汪劍通無甚好感,想到喬峰這些年在丐幫做牛做馬卻連這點自由也沒有,心裡更是不舒服,不由笑道:“世間煩惱無非錢權二字,喬兄既然身在丐幫,權勢是不用想了。那麼,可是那大忠分舵短了汪幫主的銀錢?”

  慕容復此言一出,吳長風已在心底打了個突。那大忠分舵的舵主大名李慶,原是與汪幫主情如手足的兄弟,汪幫主將位於天子腳下的大忠分舵交給李慶打理便是明證。汴京是首善之都,大忠分舵所繳幫費從來豐厚。然而這兩年來,李慶見汪幫主的身體每況愈下便屢屢拖延銀錢,連丐幫大會也拒不參加。汪幫主無可奈何,這才遣了喬峰前去處理。當然,對外卻不能說得如此直白。因此,喬峰前往汴京的理由是:查問汴京無憂洞的賊匪可與丐幫有何關聯?丐幫雖窮,但綁票勒索拐賣婦孺的事是不乾的。如今慕容復一語道破喬峰此行的目的,吳長風只覺他這話意味深長,好似汪幫主的眼中只有銀錢而無道義,不由默然不語。而蔣長運年輕氣盛,已忍也忍不住地大聲嚷道:“慕容公子,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

  蔣長運這一句無疑是默認了慕容復的說法,慕容復卻並不理會他,只緊緊盯著喬峰沉聲道:“話說的好不好聽不要緊,關鍵是事情要做得漂亮!雖說是去要錢,名頭卻要找好了。”他這句一落,喬峰與吳長風的眉心同時一抽。不等他們搭話,耳邊只聽得慕容復最後言道,“依小弟看,丐幫數萬幫眾,光靠弟兄們見人伸手不過勉強混個溫飽,實為不智。有朝一日,喬兄若能自行做主,不妨來與小弟談談別的發財門路。海外天大地大,喬兄實該去看看。”

  慕容復這一波三折連敲帶打的,喬峰不由啞然失笑,半晌才道:“慕容公子才思敏捷言辭犀利,日後御史台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烏台詩案的冤案正由御史台一手鑄就,慕容復侍蘇軾如父,這為父報仇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慕容復見自己數番與喬峰提起出海之事他都不接話,亦知他對汪劍通的恩義極為看重,也就不再勉強,只正色道:“人與狗計較什麼?狗沒管好撲出來咬人,該打的是狗主人。”

  這兩句輕描淡寫卻又隱隱藏著幾分血腥氣,蔣長運與吳長風不由同時一驚。二人將目光轉向喬峰,卻見喬峰沉默著搖搖頭,隨手將身上的那件貂皮斗篷解了下來遞給慕容復:“你要做什麼,我也勸不了。總之,三思而後行,若有不趁手,便來尋我。”

  慕容復沒有接那件斗篷,只笑道:“有喬兄這一句,我就安心了。斗篷你留著罷,馬你也騎走。所謂先敬羅衣後敬人,穿成豪客去汴京那是管事的,穿成乞丐去汴京那是要飯的,這其中大有不同啊!”

  慕容復的這件貂皮斗篷毛色極好,少說也得上萬貫,可喬峰卻好似並不識貨,半點不與慕容復客氣,只見他將斗篷披回肩頭,隨口問道:“你打算在汴京何處落腳?”

  “包三哥已在鄭門外置產,喬兄若來尋我喝酒,在下必定掃榻相迎。”慕容復說得輕鬆,吳長風卻已忍不住暗自咂舌。天子腳下,從來是寸土寸金,而鄭門一帶又向來是權貴聚集地。慕容復能在鄭門外置產而非租房,果然財大氣粗。日後慕容復高中,能否兩袖清風為民做主吳長風說不準,但至少兩袖金風已是一定的了。

  “鄭門外,我記下了。”喬峰還是無動於衷,只嚮慕容復拱拱手。“這就先預祝慕容公子旗開得勝金榜題名了!告辭!”說罷,他與慕容復相視一笑,帶著兩名丐幫兄弟打馬揚鞭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世間煩惱無非錢權二字。

  導演:慕容公子,還有情呢!

  慕容: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

  導演:……

  第42章 夜會李師師

  喬峰走後少了很多熱鬧,尤其當秦觀以他七步成詩的才華完虐了慕容復一百遍啊一百遍,這一路上簡直達到了“夜靜春山空”的境界。

  元豐八年的元宵節前夕,慕容復等一行人終於抵達汴京。入城時天色已經微微發暗,待守門朗官驗過路引進入東京,已是夜幕低垂,差不多到了宵禁的時候。然而,在十一世紀,汴京卻是一個不夜城。他們這一路行來,但見人流攢動燈火通明,有青春靚麗的姑娘少婦為商鋪吆喝唱好,有膀大腰圓的“花胳膊”擂台賣藝,更有走街串巷的貨郎搖著撥浪鼓售賣佛花小吃等物,至於路上的寶馬雕車、管調新聲、各色貨物各類人種更是教人目不暇接,如此熱鬧繁華,絕不愧於汴京十一世紀不夜城的威名。

  秦觀在此之前已來汴京見識過兩回,是以並不忘形;慕容復在前世更不知見識了多少繁華,雖說心中感嘆《東京夢華錄》一書誠不欺我,卻也同樣不曾失態。唯有阿朱阿碧兩個丫頭年紀尚幼又深得慕容復寵愛,乾脆丟下慕容復跑出去坐在車架前一路大呼小叫,又不時掏出荷包里的銀錢購買她們看上的零嘴。

  女人原本各個都是天生的購物狂,秦觀眼見不過半盞茶的工夫,阿朱阿碧二人隨手擺進來的各色零嘴玩具首飾占滿了小半個車廂,不由搖頭笑嘆:“原來慕容家的月錢這般豐厚!”

  慕容復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妥。他們這一路行來馬車車速越來越慢,狂熱購物的女人是無法用理智勸阻的,如果慕容復不想被那些酸甜零嘴活埋,只能換一個地方。想到這,他隨手拉了拉車廂內的搖鈴,馬車很快靠路邊停了下來。慕容復走出車廂,向趕上來的風波惡言道:“時間尚早,去酒樓坐坐。”

  巧的很,就在他們停車的不遠處,正是享譽汴京的潘樓酒店。眾人方自酒樓台階拾階而上,酒樓的小二便已迎了上來。小二每日迎來送往眼光最是老辣不過,見慕容復等一行人各個穿綢著錦,阿朱阿碧兩個丫頭又忙不迭地左顧右盼,頓時心知他們是初來汴京的大豪客,當下便將他們引向了二樓靠窗的一間包廂。

  慕容復見那包廂空間極大,裝潢又很是雅致,不由微微點頭,隨口吩咐道:“將你們酒樓的頭牌菜色不拘什麼,拿二三十樣來,各色零嘴,有多少上多少,再上兩壺東坡酒一壺果汁,暫時先這樣,退下罷。”小二見慕容復出手豪闊,心中更是歡喜,忙不迭地退下安排了。

  不一會,酒菜陸續送上。大廳里,兩名說百戲的男子退場後又上來幾名花容月貌的姑娘彈琴歌唱,唱的第一曲便是蘇軾的《水調歌頭》。領唱的女子容貌清麗歌聲婉轉,一曲唱罷登時滿堂喝彩。然而,她僅僅唱了一曲便起身離去,任憑酒樓食客們如何呼喚打賞也再不見蹤影。

  慕容復正驚異於這女子的大牌,秦觀竟忽然笑道:“明石,你若能將這位姑娘請來,瓊林宴上的事,咱們好說!”

  慕容復微一挑眉,滿不在乎地道:“這有何難?”他雖不懂汴京的行情,但這個時代能在酒樓賣唱的不是酒樓自養的歌jì便是官辦教坊司的歌jì,來去不過是個jì,請她來喝杯酒還不是輕而易舉。慕容復話音未落,風波惡已起身叫來了小二,隨手掏出一錠金放進小二手中的托盤,令他去請方才那位領唱的姑娘。

  哪知,這小二一聽這要求,當下便苦笑著道:“好教大官人知道,這位李師師李姑娘乃是京師行首,咱們東家請她來登台時便已說好,每十日登台一次,每次只唱一曲,唱完便走絕不陪客。”

  那小二方才說罷,慕容復竟猛地噴出一口酒來,咳嗽著發問:“你說什麼?她便是李師師?”

  “咦?明石也聽過她的大名?”秦觀趕忙問道。

  慕容復深深地看了秦觀一眼,默默點頭,心道:李師師跟宋徽宗的那點事,在後世很少有人不知道啊!我還聽說,你跟李師師也有點不清不白呢!他神色數變,最終卻只笑道:“既是李行首,那更不能不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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