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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復聞言,當即斬釘截鐵地回道:“那便等到明日!”此時天色已晚,慕容復、包不同、風波惡三人俱是男子,自然不便與蘇軾的家眷共處一室。是以,慕容復只將表妹王語嫣交託給了王閏之照顧,他本人則與包不同、風波惡二人立在了門外。

  當晚,寒風大作,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下雪花來,元豐三年的第一場雪,竟是在此時不期而遇。慕容復身負武功,可他竟不願以內功護體,任憑那鵝毛般的雪片一片片地落在他的肩頭、發間。

  當初包不同要慕容復去見薛慕華提到三顧茅廬的典故,風波惡曾深以為然。不想今日親身實踐,他卻萬分不忍,不禁出聲叫道:“公子爺!”

  慕容復輕輕搖頭,神色間極為難得地出現了幾分近乎孩子氣的促狹,低聲道:“程門立雪的典故,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改一個字……”答案是:慕容復想多了。而箇中原因不是因為蘇軾,而是因為慕容複本人。

  說話間,雪堂的大門再度打開,是蘇軾的長子蘇邁走了出來,請慕容復一行人進入房內避雪。

  慕容復自然是不肯答應的,面上帶著近乎朝聖般的嚮往之情,深情地道:“學士的才華天高海深,學生便是再等一夜,又有何妨?”

  面對一個失控的腦殘粉,你可以想辦法打醒他;可面對一個冷靜的腦殘粉,你大概只能選擇由他去。最終,蘇邁只成功地將三把竹傘留給慕容復三人。蘇邁如今二十有一,自他記事他的父親便已名滿天下。蘇軾本人一向熱情好客,是以家中往來求學問道的學子多如過江之鯽。可這些人,大都在蘇軾被問罪之後便消失無蹤。今夜見容色俊美的慕容復持傘立於雪中,眉目低垂、神色安然、寶相莊嚴,猶如一尊玉像一般,蘇邁忍不住在心中微微一嘆,感激抑或感動,他都分不清了,只無言地嚮慕容復深深一揖。

  酒醉高臥的蘇軾鼾聲如雷,果然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早方才醒來。此時大雪已下了一夜,地上的積雪足有一尺來深。黃州地處湖北,屬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即便是在冬季也不該有這樣的大雪。然而慕容復卻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地球很快將進入小冰河時期,氣候的變化不但摧毀了宋朝的農業生產,塞外的牛羊也失去了果腹的牧糙。於是,破產的金人選擇入關搶劫,破產的漢人選擇揭竿起義,昏庸的宋徽宗選擇當逃兵卻被金人擄走,不名譽地死在了關外,北宋滅亡了。五百年後,歷史重演,剛烈的崇禎帝選擇把自己吊死在梅山上,可滿人還是入關了。而這一場雪,僅僅只是小冰河時期到來之前的一個小小預兆。

  得知慕容復在自家門外頂著風雪等了整整一夜,蘇軾自然大為感動,急忙將慕容復召了進來,可他卻拒絕收慕容復為弟子。烏台詩案,那是徹底的冤案,是一場捕風捉影尋章摘句的文字獄。然而,蘇軾因為反對新法為神宗皇帝所惡,蘇軾的文名之盛也使小人們妒忌不已,蘇軾因言獲罪,危急時王閏之不得不焚毀蘇軾的詩稿,以免那些小人以此誣陷丈夫。元豐三年,是蘇軾貶謫黃州的第一年,他雖免於一死,可他在政治上的前途……好吧,他已毫無前途可言。神宗皇帝正當壯年,熙寧變法為他積攢下了豐厚的錢財,他正雄心勃勃開創更大的功業。這個時候,任何與神宗皇帝的意志所不符的不同聲音都不該存在。可慕容復居然在蘇軾剛被釋放後不久就主動湊上來拜師,那不是作死,那是簡直是花樣作死。

  蘇軾是個老好人,雖然難堪,可他仍是盡心地向這個看起來很傻很天真的慕容復說明了拜師與他將來的仕途之間的聯繫。

  然而,慕容復不為所動,只一臉熱切地道:“若能拜學士為師,縱使終生不仕又如何?”

  蘇軾無言以對,宋朝是個官本位的時代,讀書人除了出仕報國,蘇軾想不到第二條更有前途的道路。為了慕容復的前程計,蘇軾只能翻臉無情,將這個“太甜了”的慕容復趕走。

  被轟出門來,包不同與風波惡同時忿忿。雖然他們也不認為慕容復的仕途有何重要,但既然慕容復願意犧牲仕途,蘇軾都不開口收徒,那也太不識抬舉了。“公子爺,我去與那老傢伙談!”風波惡狠狠地捏緊了拳頭,便要打進門去。

  “風四哥,不可!”慕容復急忙出手阻攔,他自然不會捨得讓屬下冒犯了自己的偶像。

  “那眼下可怎麼辦?”同樣被趕出來的還有王語嫣。

  慕容複目光一掃這簡陋的雪堂,神色一轉,便已有了主意。當即向正滿臉歉意地望著自己的蘇邁微一點頭以示安撫,發狠道:“我定會令學士知道我的真心!”說罷,他牽著王語嫣轉身跳上了馬車。

  包不同與風波惡急忙跟上,一邊揚鞭驅趕馬匹,一邊好奇地追問:“公子爺有何打算?”

  “先去拜會黃州太守徐君猷!”慕容復微微而笑,神色間的極度自信顯示他已智珠在握。

  正坐在慕容復身側的王語嫣瞥見表哥的這個笑容,心底不知為何竟無由地泛起一陣寒意,只覺若那老先生是孫大聖,那表哥便是如來佛,老先生絕逃不出表哥的五指山!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我定會令學士知道我的真心!

  王語嫣&包不同&風波惡:鈦合金狗眼再來一打!不!兩打!

  第15章 追星族的必備技能

  徐君猷貴為黃州太守,慕容復一介白身,想要循正常途徑見到徐君猷,其實並不容易。好在慕容復早有準備,吩咐風波惡去鎮上購買了一盒“錦繡堂”出品的糖果又附上“錦繡堂東主慕容復”的燙金名帖,前往太守府邸拜會徐君猷時又給了門房足夠豐厚的紅包,與姑蘇知縣吳禧一般同樣需要政績的徐君猷果然很快就召見了慕容復。

  徐君猷是個傳統的文官,雖說在政途上沒有什麼大的成就,可也安安穩穩做了一輩子的太平官。拜北宋時期優厚的公務員待遇所賜,如今已是耳順之年的徐君猷生得膀大腰圓,十分富態。

  在這個君子言義小人言利的時代,慕容復若是單刀直入與徐君猷談要在黃州開“錦繡堂”分號的事,那顯然是大煞風景。因此,慕容復很有技巧地選擇了第二個辦法,請徐君猷為他即將在黃州開業的“錦繡堂”分號題匾。北宋時期的公務員與現代的公務員並無多大不同,給朝廷打了這份工就不能再干兼職,可是給人題匾收潤筆卻不算兼職,那是一件風雅之事。慕容復請徐君猷出面行的風雅十分之有誠意,足足三百貫。投桃報李,徐君猷理所當然地關心了一下慕容復開這分號可有需要他援手的地方。

  慕容復等的就是這一句,當下略帶靦腆地答道:“旁的皆有腹案,唯有這製糖的場所非得嚴密不可。晚生這‘錦繡堂’做的可是獨門生意,秘方尤為重要。近日,學生遍訪黃州境內,卻是選中了一地……”說到此處,他意味深長地停了下來,只望住徐君猷微微一笑。

  慕容復形容俊美,這一笑好似玉人生光,直晃得徐君猷頭暈目眩。徐君猷定了定神,端正身子道:“且試言之。”

  “正是臨臬亭下的一處荒地。學生聽聞那裡曾是駐軍所在,正好借軍中殺氣鎮一鎮邪穢鬼魅。”慕容復笑道。

  徐君猷聽聞慕容復提到此地,眉心卻是微微一跳。自打蘇軾被貶謫至黃州,受了徐君猷不少照拂,為此蘇軾還曾做詩致謝。然而蘇軾終究仍是罪官,徐君猷身為太守負有監管之責。如今蘇軾的住所所在,徐君猷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只見徐君猷雙眼一眯,神色間再沒了方才的慵懶,緩緩道:“慕容公子可曾見過那‘東坡雪堂’的主人?”

  徐君猷有此一問,慕容復心中不由一動。他原是以貌取人,以為徐君猷不過是個老邁的庸官,以金錢開道必然無往不利。不想,終是看輕了這大宋官場。好在他早就偷看過歷史劇本,知道徐君猷對蘇軾的態度,當即起身向徐君猷深深一揖,老老實實地道:“不敢有瞞府尊,學生剛自蘇學士哪兒來。先慈過逝,學生守孝三年不知世事,不想學士竟遭此劫難。學生一介白身人微言輕,唯一依仗便是家中這獨門生意尚有幾分積蓄,願以微薄之力,改善學士生活。”

  慕容復這番剖白,只聽地徐君猷一聲長嘆。“子瞻如今麻煩纏身,未必肯受你的好意。”

  “是!”慕容復苦笑著附和,“學生今早才被學士轟出雪堂。”

  慕容復此言一出,徐君猷不由對他更多了幾分賞識,笑問道:“仍不願放棄?”

  慕容復輕輕搖頭,堅定地道:“學士趕我走是為我好,學生豈能不懂?然則,學生仰慕學士難道只在學士位高時,學士落魄時便該避之唯恐不及?若學生果然如此行事,便不配與學士說話!”說到此處,他又是一揖到底。“求府尊大人助學生一臂之力,將臨臬亭下的那處荒地賣給學生。”

  慕容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徐君猷除了羨慕還能有什麼話說?官場,是所有讀書人所嚮往的目標,可也是不見血的廝殺之地。身在官場,誰不希望能有一名赤膽忠心的追隨者在自己落魄潦倒時雪中送炭?有徐君猷的助力,政府部門爆發出了教人震驚的辦事效率,慕容復在當天就拿到了那塊荒地的地契。

  出得門來,慕容復即刻吩咐包不同全城收攬有造房技能的工匠,他本人則帶著風波惡趕去城郊,以迅雷之勢租用了兩個燒制粗瓷的土窯。當晚,一頭霧水的包不同帶著同樣雲裡霧裡的十來位優秀工匠在客棧見到了慕容復。建築圖紙慕容復早已畫好,整整十間大小房間帶一個大花園的庭院,給宋朝時的中產階級家庭帶上僕人住都綽綽有餘。那十來位工匠有的主修泥瓦手藝,有的專長架梁立柱,有的雕樑畫棟是一絕,要造這樣一處新房實乃手到擒來。然而,慕容復卻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七日後交房。

  由於技術原因,宋朝時期的房屋大都為木製結構,短短七日非但不可能將房子造好,就連能否將造房所需的木材湊齊都是個問題。工匠們七嘴八舌地表示無能賺慕容復的佣金,慕容復卻慢條斯理地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動作,氣定神閒地道:“我這房子不是木製結構,而是磚瓦結構。我不但請你們造房,還請你們的徒子徒孫,你們分工合作流水線作業,七天的時間把房子造出來,綽綽有餘。”

  流水線作業是個什麼意思,工匠們都不明白。但慕容復是個讀書人,工匠們大都目不識丁,出於天然的對讀書人的仰視,他們並不敢多問。至於磚瓦是什麼,工匠們自然知道,只是按此時的習俗,磚瓦多用於地基,更早時磚瓦甚至只用於墓地。但既然慕容復不怕晦氣,看在銀子的面上,工匠們自然從善如流。唯有那主修泥瓦的工匠怯怯地提出了一點異議:“慕容公子,縱使房子造好,泥漿陰乾也要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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