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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復這般所言公冶乾同樣難以接受,他原是真心將慕容復當成中興明主,這才體貼周到地助他解決後患。想不到慕容復非但不領情,反而懷疑他的用心。公冶乾當下抬起頭來漲紅著臉大聲道:“公子爺既懷疑我的忠心,公冶乾唯死而已!”說罷,他猛然提起右掌向自己的頭頂擊落。

  四大家臣親如手足,鄧百川等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自盡?三人急忙撲上來,七手八腳地摁住他。鄧百川看著慕容復長大,一向以為他性格溫文,不想今日一動真怒居然是這般疾言厲色,再不敢托大跪倒在地為公冶乾求情:“請公子爺恕罪!”

  有鄧百川帶頭一跪,其餘二人連同鄧大嫂也隨之下跪求情。這四人中唯有包不同最為跳脫,又故作聰明地補上一句:“公冶二哥這般所為也是出於一片忠心,請公子爺明鑑!”

  慕容復卻不做聲,只冰冷冷地望著他們。在慕容復的心中,這四大家臣實算不得什麼人物,不但長年累月地給他洗腦試圖擺布他去走謀反覆國的死路,身為屬下更加對上司缺乏恭敬。然而這些慕容復都可以忍,唯獨如公冶乾這般視人命為無物著實不能忍!莫說他根本無心謀反,縱使有心爭奪天下,用公冶乾這等手下也絕難成大事。僅憑他殺桂媽媽一條便可看出他連梟雄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是個心黑手狠的亡命徒罷了。片刻之後,他緩緩道:“你們以為我這是小題大做?”

  慕容復正是怒氣填膺,哪知公冶乾竟振振有詞地道:“公子爺,似這等搬弄是非的小人更是該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豈可有婦人之仁?”

  慕容復被公冶乾這歪理噎地眼前一黑,許久才開口向另外四人問道:“你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四人不敢答話,但神色間顯然對公冶乾的話並非全不贊同。

  慕容復忽然感到一陣疲憊,一向知道他們狂熱,只是不知他們已狂熱到這種地步。他知道要殺他們,他們可能未必甘願引頸就戮;可若是趕他們走,卻是一句話的工夫。只是在那之後呢?慕容博畢竟仍在人世,死一個對復國大業無所影響的妻子不算什麼,但若是兒子趕走了他留下的“託孤重臣”,只怕就非出面撥亂反正不可了。

  想到此處,慕容復再度收緊左拳,竭力平心靜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是慕容氏唯一後人,這慕容家上下早晚由我做主,桂媽媽為何要得罪我?”不等四大家臣再有機會氣他,他已然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她蠢!然而蠢人縱有千般不是卻有一個好處,便是知道怕!我要鄧大嫂給足銀兩把話點透,正是要利用她的貪和怕,讓她從此對在燕子塢的所見所聞守口如瓶。如今桂媽媽還什麼都不及做,公冶二哥已經因為擔心她胡言亂語要殺人滅口。他日我慕容氏招兵買馬圖謀復國,知道這秘密的人越來越多,公冶二哥又能殺多少?爹爹生前待你如國士,莫非你這國士的本事便只有一個‘殺’?你這般無能,我慕容氏的復國大業何時能成?”

  慕容復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終教四大家臣心服口服,再度齊聲請罪。這一回,卻是比方才誠懇了許多。慕容復卻不令他們起身,接著道:“四位哥哥中,原是公冶二哥學識最高。今日復官卻要請教,‘天下無道,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乃是何意?”

  慕容復此言一出,公冶乾登時渾身戰慄,重重地將額頭磕在地面上,高聲道:“公冶乾知罪!”天下無道,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這一句原是出自《論語》,周天子無力統攝諸侯,導致“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這就是天下無道開端,亦是諸侯僭越天子位的象徵。

  “既然知罪,便不能不罰!”慕容復冷聲道。說到此處,他忽而自嘲一笑,桂媽媽一家已無辜慘死,最好的罰便該是殺人償命,可他偏偏做不到。既是如此,別的懲罰也很是虛偽了。“罰你手抄《地藏經》百遍為桂媽媽一家超度,你可心服?”

  公冶乾即刻又磕了一個響頭,大聲道:“公冶乾心服口服,多謝公子爺!”

  事情這般結束慕容復已是疲累不堪,背轉過身無力地揮揮手道:“都出去罷!日後行事,三思而後行!”

  “是!”四大家臣並鄧大嫂同時應聲,垂頭喪氣地退出了茅屋。此時已近傍晚,屋外涼風習習。眾人被這冷風一吹,方恍然發覺自己的後背竟已盡數汗濕,不由激凌凌地打了個冷戰。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路漫漫,其修遠兮!

  導演: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慕容:……

  第9章 起點流穿越效應

  冬去春來,轉眼便是三年過去。元豐三年八月,慕容復除下孝服,在四大家臣的陪伴下祭拜過慕容夫人又為她的墳塋鋤了一回糙,喝過解穢酒,這三年孝期便算是過了。

  眾人方回燕子塢,鄧百川便將慕容家這三年來經營買賣的流水帳目全送了上來請慕容復過目。慕容復守孝三年就做了三年宅男,平日裡除了練武習書便是兼任王語嫣與阿朱阿碧的啟蒙老師,對慕容氏的製糖買賣長期消極怠工。在這三年裡,他猶如難產一般“發明”了五種新式糖果和五種新式糕點,連身為穿越者最基本的理財利器“現代會計記帳法”都不曾拿出來,自然不願意一出孝便要操心這復國大業的啟動資金。只見他接過帳目隨手擺到一旁,輕描淡寫地道:“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復官對諸位哥哥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帳目就不必看了,鄧大哥大略說兩句便是。”

  鄧百川心性實誠,慕容復這麼說便當真以為這是得遇肝膽相照的明主,當下恭恭敬敬地應道:“稟公子爺,這三年我們在姑蘇城開了兩家店鋪,取名‘錦繡堂’專做這糖果買賣,至今所賺的銀兩已超過三十萬貫……”

  鄧百川話未說完,慕容復已然失聲叫道:“你說什麼?三十萬貫?!”慕容復在這個時代活了十七年,自然明白如今的物價。在宋時,家有三千貫便算是有車(馬車非驢車)有房(園林別墅)有僕役(掌握僕役生死)的中產階級,三十萬貫那顯然已踏入了頂級富豪的行列。

  鄧百川點點頭,誠摯地道:“的確是三十萬貫,公子爺大才!”對於慕容復的失態,鄧百川等人並不意外。事實上,當他們第一次見到鋪面里那生意火爆的場面時,當他們算出第一年的收入時,也曾這般失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慕容氏雖說祖上曾是帝王之家,可幾百年來為了復國奔波勞碌,花錢如流水,到慕容復繼承燕子塢時已是外強中乾,家裡所有家當全算上也不超過十萬貫。想不到短短三年,這總資產已然翻了三倍有餘。“目前公子爺所制的這幾種糖遍布大江南北,我們打算下半年在山東多設一處鋪面,也好方便收攬江湖上的消息,只是這樣下去目前這一個作坊難免忙不過來,若要再尋可靠人手還得多花時間……”

  剩下的話,慕容復是再也聽不進去了,只低聲嘆了口氣,暗自心道:我情願不要這大才!都說宋時富庶,如今他算是見識了,小小的一顆糖果竟也能做出這麼大的買賣來。只是想到在真實的歷史上,僅僅半個世紀之後這繁華富庶的北宋終將亡於異族的鐵蹄下,同樣身為“異族”的慕容復卻是有些不舒服。他怔愣著回神,將手一揮,強笑著道:“鄧大哥做得很好,一事不煩二主,這些事日後仍由鄧大哥處置。”他假作疲憊地一扶額角,“今日……”

  哪知慕容復話未說完,阿朱又匆匆走了進來,輕聲道:“公子爺,吳大人來了。”這位吳大人名禧字守中,乃是這蘇州府的父母官。慕容氏因扛著太湖總瓢把子的名號,他對慕容氏倒也一向客氣,只是愛惜令名平日裡與慕容家從無往來。今日親自到訪,慕容復自然十分意外。

  同樣立在堂下的包不同聽阿朱回稟,即刻懊惱地一拍額頭,迭聲道:“如何竟把他給忘了!稟公子爺,這位吳知縣上個月便說要來拜訪,說是要表彰公子爺為夫人結廬守孝三年的孝心。”說到此處,他忽而得意地一揚眉,小聲道。“還不是看在這些年咱們繳的商稅多的份上!”慕容家老實納稅乃是慕容復吸取了後世美國黑手黨教父阿爾卡彭的血淚教訓,但吳禧本人卻也因此受了上官的嘉獎。

  鄧大嫂卻知這話雖說不假,但不能當著慕容復的面說,當下厲聲呵斥:“老三,慎言!公子爺事主母至孝,天地可鑑,如何當不得這表彰?”

  鄧大嫂此言一出,包不同即刻低頭諾諾不言。這三年來,慕容復住的是四面漏風的茅糙屋,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青菜豆腐,連身邊服侍起居和燒火做飯的侍婢僕役都給趕了去。母喪三年須結廬守孝,這原是世俗規矩,然而真正能如慕容復這般不打半點折扣扎紮實實完成的,卻也極為少見。

  慕容復深知包不同一向是個渾人,並不在乎他口舌犯沖,見知縣吳禧攜數名官吏與蘇州府中幾位德高望重的耆老遙遙而來,便急忙走下正堂迎了出去,向知縣躬身禮道:“後學末進慕容復見過知縣大人!”

  吳禧對燕子塢的慕容家耳聞已久,與慕容復相見卻也是第一回。慕容復自稱“後學末進”,吳禧卻知道慕容家的銀錢來得不大幹淨。只是這幾年連年遭旱,吳禧任期將滿眼看無法完成考核,慕容家卻忽然要洗白,轉行做起了糖果買賣。吳禧是靠著慕容家的商稅才入了上官的法眼,今年原是他在蘇州任職的最後一年,這任期之內的考評優劣,仕途暢順與否全看這最後一年的成績,為自己的前程計,免不得和光同塵與慕容復親近一番。借慕容復為母守孝之名親來表彰,是投桃報李,亦是千金買骨。

  將慕容復扶起,兩人四目相對,吳禧竟是立時一怔,許久方笑嘆:“今日之行,觸目見琳琅珠玉。”古時為官,不但學識要高,容貌更要上佳。而僅憑慕容復的樣貌,吳禧便知但凡慕容復不是糙包,來日科舉應考主考官定然不忍將他黜落。

  吳禧是本地的父母官,當地耆老自然甘願奉迎,更何況慕容復的確生得丰神俊朗光映照人,一時間誇讚慕容復美姿容的話語竟是不絕於耳。這原是時代特色,慕容復卻著實不適應,勉強應付了兩句便急急轉換話題請知縣大人與各位耆老堂內安坐。

  在場的各個老於世故,自然看出了慕容復的不自在,當下相視一笑,隨慕容復步入正堂。待阿朱阿碧奉過香茶,吳禧提起正事。“慕容公子為母結廬守孝三年,每十日便手抄佛經一卷焚於令慈墳前,我等今日前來乃是為了表彰慕容公子事母至誠之心。”說著,便有兩名小吏抬上一幅牌匾,上面正是由吳禧親筆手書的“孝思不匱”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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