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這段話有些長，葉修消化了一會兒，眨眨眼睛算是知道了。還是沒捱過去……他強抑住心跳，平趴在床上，手抱著枕頭偏頭看著老韓，慢慢地說了幾個字。
“三天……哈？”
韓文清看著醒來平靜依舊的葉修，坐到他身邊，手握了他的手：“明天再說。”
“……也是，今天還不知道……”葉修越是清醒，越是能感受到身後傷口的火辣灼痛，想再問什麼，卻看到老韓眼睛裡的血絲，話到嘴邊硬生生轉了個彎。
“厲害吧……八十八，也算個記錄了……你覺得你能破得了不……”
他說得囂張，眼睛卻小心翼翼地不去看老韓。韓文清沒理會他的話，葉修伏得靠里，單人床還留下了小半部分，他側著身子躺下，小心地把葉修摟到懷裡，用力抱住。
“沒別人了。”
葉修陷進這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滯住幾秒，有些不知所措。許久，頭頂落下一個淺淺的親吻。
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被打開，他在黑暗裡咬住老韓的衣服，眼睛裡全是溫熱。
韓文清緊緊抱住懷裡的人，感覺胸前的衣服漸漸被打濕，垂了視線不說話。過了大概十分鐘，懷裡的人輕輕推了推他，他識趣地去拿了條冰箱裡的冰毛巾，塞到他手裡：“我去洗個澡。”
葉修把頭埋著沒作聲，韓文清轉身進了浴室，把沐浴的水開到最大，自己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半晌，他脫了微濕的衣服，站到噴頭下面，繼續呆站了幾分鐘。
剛才葉修醒過來，他分明看得到，葉修看著他的眼睛裡出現了恐懼。
“老韓——”
聽著若無其事的聲音傳過來，韓文清猛地將水調涼，沖了三秒鐘，抓起浴巾胡亂地抹了一把，換上乾淨的T恤，邊擦頭髮邊走出去。床上的葉修明顯擦了臉，也有了些精神，除了眼睛微紅，和平時似乎沒什麼不同。
韓文清把早就備好的粥端過去：“這兩天吃點流食，方便。”
葉修對這些不陌生，沒意見地接過去，抿了一口：“還挺好吃，肯定不是你做的。”
“嗯。”韓文清心思不在這上，低聲，“王傑希說你醒了想來看你。”
葉修舀粥的動作遲滯了半秒，隨即把粥放下了。他攤開手，看著手心裡被掐出的深深淺淺的血印，許久，又喝了一口粥，沒說話。
韓文清沒再催問，眼睛也看著別處：“一會兒新傑過來換藥，讓我問你意見。”
葉修仔細地舀著粥，好像什麼都沒聽到。韓文清試探地把手搭到他肩膀上，卻分明感覺到，他狠狠地抖了一下。
韓文清無聲地站起來，葉修無神地盯著手中的勺子，輕聲。
“讓我一個人緩緩。”
韓文清一直擰著的心就沒恢復過，只是也不想再勸，便朝門口走去。他剛擰上把手，就聽葉修又補充了一句。
“放心吧，還沒禍害夠你呢。”
韓文清的步子突然輕鬆了些，他帶上門，卻被門外幾乎站成了雕塑的張新傑嚇了一跳。
張新傑看出隊長的心不在焉——不然也不能沒發現自己就守在門口——指了指手邊的藥箱：“看你沒回話，我都帶來了。”
韓文清點點頭，堵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人進去的意思，又看向王傑希。王傑希後背倚著牆，腳卻離牆根老遠，成了一條斜線：“願意的話，可以給他點建議。”
韓文清知道王傑希是好意，但看著他的手，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有種莫名的厭惡。張新傑明白是葉修不想見人，但是連隊長都不想見……他想了想，不放心地問道：“需要干預嗎？”
韓文清往什麼都看不見的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搖頭。
“給他點時間。”
就在這時，通訊亮了，韓文清點擊確認，幽藍的屏幕只有五個字。
“眼睛最小的。”
韓文清無語地把屏幕轉給兩個人看了看，張新傑一臉嚴肅地比較過後，對王傑希點點頭：“叫你。”
王傑希推門的時候想，今天不把葉修嚇哭，他就該退役了。
聽到腳步聲，葉修無精打采地偏了偏頭，看著王傑希：“別撲克臉了……把哥抽暈的你是第一個，來點感言吧？”
王傑希不想廢話，直接將一張列印好的張按在葉修眼前。
“監刑人員擅自行刑，提出上訴，你簽字就行。”
葉修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白紙黑色寫得清清楚楚，連自己的名字都列印好，只留一個簽字欄，笑了。
“算盤打得是好……等審清楚了至少兩周，剩下這幾下算什麼，哈？”
王傑希不否認：“我確實不應該動手。”
葉修的眼睛在紙上停留了許久，終於移開，輕飄飄把紙扔到一邊：“……你眼睛其實挺大的，換小的來。”
第十七章
王傑希壓根沒有要動彈的意思，他掃了葉修兩眼：“害怕嗎？”
葉修伸了個懶腰，只是下身不敢挪動，看著怪怪的：“別瞎操心。”
王傑希把紙揀起來，展平放回他枕邊：“我知道你怎麼都能撐下來，但是代價太大，沒必要。”
那頁紙被扯過去，葉修無聊地又掃了兩眼，擺出逐客的架勢：“行了我看看，走吧走吧。”
“其實我進門的時候想，得把你嚇哭來著，”王傑希和沒聽見一樣，對葉修沒什麼客氣的，“看著你改主意了，不如過幾天看你哭有意思。”
葉修一記白眼飛過去，也說不上是對王傑希八卦還是對自己擔心：“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這堵都堵不住……那你就說說唄？怎麼崩潰的，被張新傑欺負慘了？”
“做抗刑的時候，教官說我的自控是他見過的最好的。”王傑希說出這話的時候並不讓人反感，沒有任何語氣，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但當時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事後再看到新傑……”
他頓了頓，對著葉修有七分篤定：“你現在不想見韓隊吧？”
葉修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笑了。
“下次不是少天麼。”
王傑希知道葉修決定的事多半也勸不動，索性換了路徑：“你要定了就算了，讓新傑進來吧。”
葉修牙疼似的抽了口涼氣。他知道王傑希是什麼意思，本能地想逃避，卻又找不出理由，看著一臉無辜的王傑希牙痒痒：“那你坐這兒等著？”
王傑希真就坐下了，動作有點僵，但坐得安安穩穩，終於露了點挑釁的意思：“叫吧。”
死活都逃不過，葉修真有點恨自己怎麼就和他槓上了，和那雙大小眼對視了半天，認命地按了通訊器，有氣無力。
“四隻眼睛的進來吧……帶著不長眼的。”
張新傑應聲推門，有點不解：“後半句什麼意思？”
葉修心累：“門縫留大點，你家隊長要擠成雷霆隊長了。”
韓文清回到屋裡，正聽到這後半句，感覺葉修是真緩過來了，也放輕鬆了些。不過很快，張新傑就打開藥箱，把藥瓶排了一排：“葉隊覺得什麼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