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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宜芳在四和居坐了半個時辰,到後面情緒總算是好了些,只是一雙眼睛紅彤彤的,跟兔子似的。她看著甄寶璐,說道:“大嫂,那件事情我都知道了。我雖然向你抱怨我爹,可我明白,我娘的確是咎由自取的。你不喜歡我娘,我理解,我也非常不贊同我娘做的事情,可她終究是我娘親,我不能跟別人一樣責備她……”

  甄寶璐點頭道:“我當然明白。”到這個時候,她傷心難過,還能第一時間過來找她,可見她待她有多真誠。

  之後還是薛談來四和居將薛宜芳帶走的。

  不過薛談卻沒薛宜芳這般是非分明了,只淡淡看了一眼甄寶璐,道:“多謝大嫂照顧宜芳。”

  甄寶璐是聽得出薛談語氣中的冷淡的。等薛談領著薛宜芳走後,祝嬤嬤才走到甄寶璐的身旁,低聲說道:“這二公子也真是的,分明是國公夫人做錯了事情,怎麼怨道少夫人您身上來了。”

  甄寶璐走到窗前,指腹輕輕撫了撫爐鈞青金藍八楞弦紋瓶中的金桂。薛談對她的態度,她能理解。只是日後他倆之間恐怕再也不能像昔日那般融洽相處了。

  傍晚薛讓回來,甄寶璐上前替他換衣裳,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同他說了,見他面無表情,才道:“你都知道了?”

  薛讓“嗯”了一聲。

  甄寶璐曉得他和繼母王氏的關係不好,一時也沒有再繼續說。她伺候他換了一身寶藍色淨面杭綢直裰,他身姿挺拔高大,自是穿什麼都好看的。她替他系好玉帶,才彎唇說道:“前幾日我在庫房看中了好幾批上好的料子,我瞧著挺襯你的,改明兒我給你做幾身袍子……”她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燙,緩緩抬眼看他,見他一雙漆黑狹長的眸子也含笑看著她,仿佛很高興。

  甄寶璐嘀咕道,“我繡活兒不算太精湛,卻也算拿得出手的,上回我給你做的鞋子不是挺好的嗎?”

  薛讓表情溫和,執起她的雙手,道:“嗯。過兩日便是你徐表哥的大喜之日,到時候我隨你一道去,就穿那雙鞋子。”那新鞋子,他是捨不得穿的,只是偶爾打開柜子看到時,心裡就格外的歡悅。就像是個稚氣的孩子,得了新衣裳,想讓每個人都知道,但是要忍著,到新年了,才歡歡喜喜的換上,四處炫耀。

  甄寶璐也覺得發笑,道:“不過一雙鞋子罷了。”他怎麼說也是安國公府的大公子,還能缺他鞋子穿不成?

  晚上甄寶璐有些睡不著,昨晚鬧騰到大半夜,今兒薛讓自然得讓她休息。他是個不老實的,睡覺的時候就喜歡這麼抱著她,哪哪兒都喜歡摸一摸親一親。

  今晚倒是規規矩矩的。

  甄寶璐靜靜靠在他的懷裡。她本是不大喜歡與人同睡的,可自打嫁給他之後,卻慢慢習慣了。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男人的味道不像女子那般清香,卻令人感覺更踏實。

  甄寶璐閉上眼睛,想到今日的安國公和王氏。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如今她和薛讓恩愛,他寵著她疼著她,卻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她習慣了他對她好,若是有朝一日感情淡去,她有些不敢想像。

  一時甄寶璐將抱著薛讓的雙手擁得更緊,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

  王氏住到清心居之後,這安國公府仿佛也冷清了些。平日裡薛宜芳最是話多,喜歡依偎在老太太身旁說說笑笑,而如今那周娉婷仿佛取代了薛宜芳的位置,同老太太形影不離。

  至於薛宜芳,自那日之後,便得了風寒。甄寶璐身為長嫂,自然每日都要過去照顧,她也好幾回遇到了薛談,他待她的態度仍舊有些疏遠。

  這日甄寶璐看完薛宜芳,從香雪塢出來,遠遠的,就瞧見前面涼亭內,周娉婷和顧氏有說有笑。

  顧氏本是不喜歡周娉婷的。

  祝嬤嬤瞧著,說道:“這位周姑娘倒是個有手段的,這麼快得了二夫人的歡心了。”

  這幾日甄寶璐沒怎麼和顧氏接觸,至於這周娉婷,如今老太太待她好,顧氏看在老太太的面兒上,待她客氣一些也是正常的。只是她同顧氏也是相處過的,知道以她的性子,打從心底里還是看不起周娉婷的。

  甄寶璐看了一眼,念著昨兒做了一小半的袍子,便回屋繼續去了。

  七月初六是長寧侯府大公子徐承朗成親的日子。

  長寧侯府是甄寶璐的外祖家,她自然是要去的。而且是和薛讓同去。且徐承朗同福安縣主沈沉魚的親事,是宣和帝賜婚的,那排場自然是不一樣,去的達官顯貴也很多。

  這日甄寶璐同薛讓到長寧侯府的時候,外面兩側已經停滿了華麗氣派的馬車轎子。那排場,比上回甄寶璐出嫁的時候還要熱鬧。

  甄寶璐被薛讓扶著小心翼翼下了馬車,先去裡面見了徐老太太,長寧侯和莊氏。

  徐老太太看著外孫女和外孫女婿,容貌登對,站在一塊兒猶如玉人一般,也是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徐老太太拉著甄寶璐說了一些貼己的話,又見甄寶璐臉頰紅潤,嬌美如花,越發覺得可惜。心道:若當初能早些定下親事,那她家朗哥兒今兒娶的便不是福安縣主那個雙腿有疾又毀了容的,而是面前這位。

  至於莊氏,也是知道甄寶璐在安國公府過得好。

  原先她以為,以這個小丫頭的能耐,斷斷不是王氏的對手的。可她卻聽說,這甄寶璐一嫁過去便掌管了中饋,至於那王氏,起初是被禁足,後來差點就被休了。

  一時莊氏便嫌棄那王氏太沒本事,竟被一個辱臭未乾的小丫頭擠下馬。

  今兒是長子成親的日子,可莊氏的心裡並沒有半點喜悅可言,面上也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看甄寶璐時,更是比先前還要冷淡。

  甄寶璐也能察覺莊氏對自己的態度的,不過從小到大,她和莊氏的關係就是如此。上輩子她興許還會擔憂,若是嫁給徐承朗,少不得被莊氏欺壓。如今她嫁給了薛讓,便是莊氏不喜歡她,於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麼。

  她只側過身看向身旁的薛讓,衝著他笑了笑。

  卻說這徐繡心,看著甄寶璐同薛讓夫妻恩愛,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兒。在前廳待了一會兒,便尋了由頭走出去了。嬌嬌俏俏的小姑娘,立在廊柱旁朝著姐姐徐錦心抱怨著:“憑什麼她過得好好的,心安理得的嫁給她這位薛表哥,我大哥就要受這種委屈!”

  說到後面,徐繡心的語氣有些激動。

  從小到大,徐繡心一直將大哥徐承朗視為榜樣,以他為傲。這親事上,自然也希望哥哥能娶一個配得上他的姑娘。先前那沈沉魚,身為縣主,受宣和帝的寵愛,容貌出眾又知書達理,是她心目中最好的大嫂人選。誰料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她去看望過幾回,那沈沉魚坐在輪椅上,面上戴著面紗,連眉心都戴著遮疤痕的翠鈿。即便她沒有看過她毀容後的臉,也能想像有多嚴重。

  這樣的沈沉魚,哪裡配得上她的大哥?

  徐錦心本就穩重些,如今已為人婦,更是柔聲安撫道:“好了,今兒是大哥的大喜日子,你哭哭啼啼的,被人看到成什麼樣子?大哥娶大嫂,本就是他自願的,同阿璐沒什麼關係。繡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情,不能怪在阿璐的身上。”

  徐繡心卻是不聽的。她紅著眼圈道:“那日大哥從齊國公府出來,便生了一場大病,之後這性子也都變了,所以他才自暴自棄求娶沈沉魚。若非那日甄寶璐同大哥說了什麼,他能成這樣嗎?”

  徐錦心見妹妹性子執拗,怎麼都拐不過彎來,便欲開口好好勸勸。

  正在這時,卻聽到前院傳來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和喜慶的鑼鼓聲。

  那是新娘子迎進門來了。

  徐繡心抬手替妹妹擦了擦眼淚,說道:“好了,這種話不許再說了。你聽,大哥迎親回來了,咱們過去瞧瞧。”

  徐繡心這才作罷,跟著徐錦心出去看新娘子。

  而甄寶璐卻是沒有出去的,她同薛讓待在院子裡,聽著外面吹吹打打的聲音,一時有些恍惚。

  上輩子,徐承朗沒有這麼早成親,可娶的還是沈沉魚。那一日,她一宿沒睡,次日又不甘心的過來,遠遠的站在外面看著——看著騎在大馬上的徐承朗,一襲大紅色喜袍,風姿清雅,溫潤無雙,只是臉上並沒有半分笑容。

  這會兒她站在裡面,卻是真心誠意來向他道喜的。

  甄寶璐抬起眼,看著喜娘背著新娘子進來。

  因沈沉魚雙腿有疾,那跨火盆和跨馬鞍便需要將她放在輪椅上,而後眾人合力將她抬進來。她穿著一身大紅嫁衣,身子仿佛比先前瘦弱了一些,素白雙手執著大紅綢帶,而另一端,由徐承朗握在手裡。

  徐承朗本就俊朗,一身喜袍更是英姿不凡。他仿佛也注意到了她,側過頭,朝著這邊看了一眼。

  甄寶璐伸手,下意識握住身側之人寬厚溫熱的大手,而後朝著徐承朗微笑著點頭,算是向他道喜了。

  徐承朗的表情微微一滯,步子也停了下來,待看到已是婦人打扮的甄寶璐,只覺得她艷光四射,比先前更美了。他忽然想起小時候,那個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撒嬌淘氣的小表妹……竟過得這般快。她的臉仿佛比出嫁前圓潤了些,那薛讓應當待她很好吧。

  也是。若他娶了她,也定然將她視作珍寶。

  看到他們這麼恩愛,徐承朗有一剎那的失望。

  ……他希望她過的不好,卻又捨不得她過得不好。

  穿著一身沉甸甸繁瑣嫁衣的沈沉魚,察覺到一瞬間的停留,心下有些忐忑,緊緊捏著手裡的綢帶,纖細的指端因為太過用力有些泛白。等到輪椅繼續前進,沈沉魚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甄寶璐稍稍彎唇,側過頭看著身旁的高大的男子,一雙眼兒目不轉睛。

  薛讓私下雖然臉皮厚,可甄寶璐卻發現,其實他也是個愛臉紅的。每回她只要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他的耳根子就會燙起來。就像現在。

  薛讓輕輕咳了一聲,道:“看什麼呢?”她方才看徐承朗看了很久。

  甄寶璐另一隻手也握住了他的手,雙手輕輕握住,搖了幾下,撒嬌一般,笑盈盈道:“我在想,徐表哥穿喜袍還挺好看的……”

  他的臉色沉了沉。

  她抿唇,又繼續道:“不過——還是遠不及你。”

  薛讓一怔,眉宇間終於露出了笑容,有些得意,有些歡喜,而後俯身將唇湊在她的耳畔,沉聲道:“回去再收拾你。”

  第110章

  喜宴開始,甄寶璐自然不好再和薛讓待在一塊兒。今兒齊國公府的也都來了,甄寶璐自然要同徐氏他們坐在一起。不過這會兒大傢伙的目光都落在懷著身孕的甄寶瓊身上。

  甄寶瓊素來身形纖細瘦弱,如今懷著孩子,臉頰也圓了一圈。

  徐氏歡喜的瞧著長女的肚子,耐心的叮囑了幾句,又問了平日裡的一些瑣事,這麼一來,甄寶璐站在邊上,沒人說話,便顯得有些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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