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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讓甄寶璐明白,日後這長寧侯府,她能少來就儘量少來。

  甄如松一家子,在長寧侯府用了午膳,便上了馬車回府。

  長寧侯府最高的書樓上,穿著一襲天青色棉袍裹著厚厚斗篷的徐承朗就站在那裡。

  名滿皇城的貴公子,如今卻是面色蠟黃雙眸無神,滿面病容。他眉清目朗,靜靜看著齊國公府的馬車越行越遠。

  邊上站著的長相斯文模樣機靈的少年正是徐承朗的小廝,名叫雙瑞的。

  他瞧著自家公子執意下榻要來這裡,原是不明白什麼事兒,如今看著那齊國公府的馬車,哪裡還不清楚?

  雙瑞心嘆公子痴情,可人家甄六姑娘已經定了親了,便說道:“大公子,您身子還沒好,這兒風大,還是隨小的下去吧。”

  徐承朗置若罔聞,頎長高挑的身子立在那兒,在瑟瑟寒風中,顯得筆直又倔強。

  ·

  過完年,齊國公府便要準備甄寶璋和甄寶瓊出嫁一事。倆姑娘出嫁的時間挨得近,要準備的自然多了些。甄寶璐還未從過年熱鬧喜慶的氛圍中走出來,瞧著徐氏同她姐姐說出嫁之後的事情,便提前傷感了起來。

  甄寶璐也不好去打擾,便同倆弟弟玩在一塊兒。

  初八這一日,江府的小姑娘江眉順道來齊國公府,找尚哥兒和榮哥兒玩。新年才五歲的小姑娘,梳著丱發戴著珠花,一身紅艷艷的襖裙襯得小姑娘像個粉嫩糰子。小江眉一來,尚哥兒和榮哥兒便巴巴的跑過去同她玩,這個時候甄寶璐才覺得,這倆弟弟的性格也不是完全不同,至少在這一點上如出一轍。

  甄寶璐得了空,打算去壽恩堂陪老太太,剛走到外面,便聽裡面她二嬸嬸哭哭啼啼的聲音,還有老太太的呵斥聲。

  甄寶璐靜靜站在外頭,便識相的離開了。

  待晚上的時候,甄寶璐才從她娘親和三嬸嬸薛氏的聊天中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薛氏笑笑道:“瞧瞧二嫂,璋姐兒不過是進門當妾室的,她居然那般神氣?連出嫁的排場都要和瓊兒比,現在好了吧,這靜王馬上就要遠赴邊關……”

  甄寶璐正坐在一旁吃糕點,聽著薛氏的話,忙抬眼道:“那三姐姐的親事怎麼辦?”

  薛氏看了她一眼,說道:“還能怎麼辦?靜王過幾日便要出發,哪裡有時間迎娶她,只能早些一頂小轎將她抬過去,也好替靜王收拾一下行李,左右是個妾室,還講什麼排場。”

  甄寶璐聽了,恍然大悟,心道難怪她二嬸嬸要哭哭啼啼了。甄寶璋這個閨女,是她的掌上明珠,原本說好的,即便是側妃,這排場該有的都會有。如今倒好,只能倉促準備將人抬過去了。姑娘家嫁人一輩子就這麼一回,的確是委屈了。

  甄寶璐不關心甄寶璋的事兒,只是隨便問問,可這會兒不知為何,她心裡也有些悶悶的,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而次日,甄寶璐卻是聽說了一件事,說這徐承朗馬上要和福安縣主沈沉魚成親了。

  第80章

  卻說這長寧侯府,莊氏望著面前的徐承朗,厲聲呵斥道:“承朗,你怎麼這麼糊塗!”

  徐承朗卓然玉立。年輕的男子,這會兒著一襲竹青色圓領錦袍,墨發用刻著竹紋的白玉發冠固定,眉清目秀,風姿清雅。他模樣生的出挑,平日裡眉目柔和,帶著淺淺笑意,使人如沐春風,不知是皇城多少情竇初開的姑娘心中惦記之人。

  可目下大病初癒,身形比之先前羸弱了些,面色也泛著孱弱之色。特別是這眉眼間,不再溫和,看著仿佛是一夜之間成熟內斂了。

  這樣的兒子,曾是莊氏最希望的。

  莊氏覺得自己這兒子樣樣都好,就是太心軟太心善,對誰都好。可當娘的,看著兒子性情大變,更多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

  莊氏也算是個強悍堅韌之人,這些年來,忍氣吞聲低眉順目,在徐老太太面前當個好兒媳婦,這會兒知曉此事,也忍不住哄眼圈,倏然落淚道:“早知如此,當初娘便該成全你……”在莊氏看來,隨便娶個姑娘,也比那個斷了腿又毀了容的沈沉魚要好得多。

  她固然看不慣甄寶璐,卻也不否認那小姑娘機靈聰慧,招人喜歡,這幾年更是越發懂事。二人更是一道長大,青梅竹馬,成了親,兩家人也是親上加親。她沒什麼好挑的。

  徐承朗的唇色有些蒼白,啟唇說道:“娘,這是兒子自願的。”

  莊氏更是氣惱,氣得胸前起起伏伏,顫著聲兒道:“即便你自願,為何不同你爹娘商量?這是你的親事,那沈沉魚不是別人,成親之後,她這輩子都是你的妻子,你日後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沈沉魚身份再尊貴又如何,弄成這副模樣,哪裡還能尋到一個滿意的夫君?別人避都來不及,她這傻兒子倒好,巴巴的自己送上門去。

  徐承朗面色一頓,之後眸色清明,一字一句道:“娘,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嗎?”他微微一笑,態度溫順道,“先前是兒子不孝,一直惹您生氣。如今兒子想通了,已經十九了,是該娶妻了。”

  莊氏後悔莫及:“是娘的錯……”她忙上前抓著徐承朗的手,著急道,“趁著這親事還沒正式定下,咱們再想想法子,嗯?”

  徐承朗說道:“娘,這門婚事是兒子親自上門求的,晉陽長公主本就欣賞我,瞧見我如此誠心,便立刻將福安縣主許配給我……”他望向面前的莊氏,語氣平靜繼續道,“晉陽長公主素來疼愛福安縣主這個女兒,她允婚之後,便說要讓皇上親自下旨賜婚。娘,兒子終於要成親了,您該開心才是。”

  頓了頓,又道:“這會兒聖旨應當快到了。”

  徐承朗清潤的聲音剛落下,莊氏的貼身丫鬟明珠便氣喘吁吁跑了進來:“夫人,夫人……侯爺讓您和大公子去前院接旨。”

  莊氏一聽,心都涼了半截。

  她踉蹌著坐在圈椅上,面色慘白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

  長公主府的沉香院臥房內,著一襲寢衣的沈沉魚坐在榻上,床幔低低垂落,上頭繡著精緻的富貴花開圖,她身上蓋著月華錦被子。這屋內隨意一件擺件都是價值連城,不知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閨房。可如今……

  沈沉魚顫著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傷口已經結痂脫落,原是白嫩的皮膚,如今摸上去凹凸不平……

  晉陽長公主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晉陽長公主生得並不算美貌,可到底是出身皇家,簡簡單單的衣著,便顯露出通身的氣派。她上前坐下,握住女兒的手,安撫道:“你放心,娘會想法子給你治好的。”

  沈沉魚的情緒已經平復很多了,不像剛出事那時候要死要活的。她靜靜看著面前的娘親,問道:“娘,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徐公子他……”

  說起徐承朗,晉陽長公主便露出了笑容,她道:“這徐承朗娘的確沒有看錯,是個重感情的。你心悅徐承朗許久,如今他能主動求娶,娘把你交給他,也就放心了。”

  沈沉魚沒有說話。

  她想起那日在女學後山,她遠遠的,看著徐承朗同甄寶璐說話。她一直以為,徐承朗待甄寶璐再好,也不過當她是個表妹,卻沒想到,他想娶她。雖然那時她有意薛讓,可到底放不下徐承朗,自然容不下徐承朗對甄寶璐示愛。那回狩獵,她才想了法子置甄寶璐死地,未料她竟然是個命大的……

  可是她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沈沉魚細細回憶這些年和徐承朗在一起的場景。

  在她的眼裡,他是個飽讀詩書又溫潤如玉的,他生來君子,所以才會在這種情況下求娶她吧?畢竟皇城的人都知道,他倆是一對,便是沒有定下來,他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娶別人,只怕也成了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若是換做以前,以沈沉魚這般心高氣傲的性子,哪裡容得下徐承朗心裡念著別人還娶她?如今看來,那甄寶璐與薛讓定了親,這位徐公子也是個可憐人。

  難為他到現在還記著她。

  晉陽長公主道:“沉魚,你雖然身份尊貴,可日後若是嫁了過去,娘不好再用身份壓著他們,不徐承朗待你痴心一片,你也收收性子,日後好好同他過日子,嗯?”

  沈沉魚道:“女兒知道。”

  晉陽長公主這才笑了笑。

  自打女兒出事之後,已經好久沒有這般心緒平靜了。想到那日血淋淋的場景,晉陽長公主便是一陣心驚肉跳。這回雖是禍事,可至少還能驗出真心,她這女兒能嫁給徐承朗,也算是了卻了她的一樁心事。

  ·

  甄寶璐雖然遺憾徐承朗躲不了娶沈沉魚的命,可是細細想著,他倆和甄寶璋同靜王的緣分也是一樣的,兜兜轉轉還是湊成了一對兒。如此想著,甄寶璐就忍不住想起上輩子的薛讓了。

  上輩子她沒有嫁人,那薛讓呢?他成親了嗎?甄寶璐覺著自己當真是糊塗了,上輩子她和薛讓並無來往,他沒認識她,沒喜歡她,當然會娶別的姑娘。

  雖然心裡有些痒痒的,後悔上輩子她對薛讓為何一無所知,卻也慶幸她不知道。不然若是曉得薛讓上輩子娶的是哪位姑娘,她心裡還不膈應死?偏生這種事情,只能她自個兒難受,不能怪在薛讓的身上。

  甄寶璐坐了一會兒,瞧著香桃探頭探腦的進來,遂笑盈盈問道:“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香桃嘻嘻笑著走了過去,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睛,說道:“姑娘,薛大公子過來了。”

  甄寶璐面上一喜,想到除夕那晚的事情,耳根子又燙了起來。她把玩著妝奩中的首飾,拿了一串珊瑚手串,喃喃道:“他來做什麼?”

  香桃道:“這個奴婢便不知道了,只是這會兒薛大公子正和國公爺一道在院子裡散步、說話呢。”

  薛讓和她爹爹?

  若是往常,甄寶璐自然不用擔心爹爹和薛讓的關係,他爹爹那是相當欣賞薛讓的。可這會兒不一樣了,薛讓是他准女婿,岳父看女婿可是越看越不順眼的。甄寶璐沒見過爹爹沖她發脾氣,卻是見過他教訓倆弟弟的,那威嚴勁兒還挺能唬人的。

  甄寶璐護短,生怕自家爹爹會為難薛讓,這便起身準備過去,又想到了什麼,坐在妝奩前梳了梳頭髮。

  她望著鏡中的姑娘,生得一張芙蓉臉兒,眼睛又大又亮,白嫩的皮膚朱紅的唇瓣,哪哪兒都好看。過年就圖個喜慶,她穿得衣裳顏色也鮮艷些,本就是最鮮嫩的年紀,自然穿什麼都好看,如此更是錦上添花。

  甄寶璐這才滿意,拿起妝奩下上回薛讓給她的壓歲錢,便提著裙擺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前院,薛讓著一襲嶄新的寶藍色錦袍,丰神俊朗,氣度華貴。

  甄如松也是身形高大,年輕時候那更是皇城出了名兒的美男子,這會兒立在薛讓的面前,卻還要比他略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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