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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下,徐氏感覺道掌心火辣辣的疼,才反應過來,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少年。

  嚴嬤嬤也一陣心驚。

  原本想著,六姑娘又要挨打了,未料這個時候,這位薛大公子竟然衝進來了。

  嚴嬤嬤側過頭看著身旁的薛大公子,見他將六姑娘護在了懷裡,自己的臉上卻被打得紅了一片,不僅如此,這俊俏的臉頰還被撓出了數道血痕。

  當娘親的,便是再氣自己的孩子,也沒這種打法的呀,六姑娘才多大啊。嚴嬤嬤心疼這六姑娘,卻又鬆了一口氣,心道:若是這傷痕落在六姑娘白嫩的臉上,那還得了?

  薛讓望著面前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徐氏,念著她是她的娘親,眼神冰冷,才道:“夫人此舉……未免做得太過了。”

  平日裡徐氏端良賢淑,在晚輩面前也是如此,這會兒瞧著薛讓,卻是半點風度都沒有。只是徐氏望著薛讓,見他分明是個少年模樣,說出那話的時候,她心裡卻害怕的顫了顫。

  徐氏當即回過神來,厲聲道:“你憑什麼管我家的家事?我要教訓自己的女兒,要你這個外人來管嗎?”

  薛讓抱著懷裡的小姑娘,大手靜靜覆在她的後腦勺上,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的胸前,沒讓她看面前她娘親的表情。

  感覺到她的身子在發顫,薛讓輕輕揉了幾下。

  而後才衝著徐氏道:“我的確管不了,只是——若我有法子救姑父呢?”

  甄寶璐登時抬起腦袋,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喃喃道:“大表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薛讓低頭,見懷中小姑娘原是嬌俏的小臉,目下半邊都腫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嗯”了一聲。

  又說道:“你放心。”

  他的聲音很平和,讓甄寶璐覺得很踏實。

  薛讓朝著徐氏道:“雲鶴先生的馬車就在外面。“站在薛氏身旁的大夫,一聽是雲鶴先生,眼睛登亮了起來,忙闊步上前,激動不已道:“這位公子,你說……你認識雲鶴先生?”

  薛讓如實說道:“算不上認識,只是今兒有幸將他請來了。”

  這番話委實太謙虛,這雲鶴先生的名聲,可是婦孺皆知的。只是他行蹤不定,即便有幸遇到,他也不會隨便出手就診的。大夫看著面前這位器宇軒昂的少年,也是暗下讚嘆,又好奇,這位公子究竟是如何找到雲鶴先生,還將他請來了。

  這回有了雲鶴先生,甄如松的疫病自然是有救了。

  徐氏親自出去將那雲鶴先生請來,瞧著她替自家夫君診脈,開方子,又聽這疫病不難治,吃了他開的藥,休息幾日就好了。徐氏當即感激涕零,欲重金感謝這雲鶴先生。

  而呦呦軒這邊,甄寶璐已經穿好了衣裳,著一襲細棉面子的桃紅撒花襖子,也梳了整齊的髮髻,這小臉由著甄寶瓊親自上了藥膏。

  甄寶瓊看著妹妹的左臉頰,心疼不已,輕聲道:“是不是很疼?”

  甄寶璐安靜的搖了搖頭,小臉很是平靜,道:“已經不疼了。”

  下手這麼重,哪裡會是不疼了?只是妹妹這臉,是娘親打的,甄寶瓊就是再怨徐氏,身為女兒,也不好說她的不是。那會兒她正被老太太叫去,兩個弟弟哭哭鬧鬧,她哄了好半天,之後匆匆忙忙回來,看到的卻是這般的場景。

  甄寶瓊紅了眼眶,想到方才薛讓護著妹妹,又將妹妹一路抱了回來,心下實在是感激,遂朝著甄寶璐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謝謝表哥。”

  大表哥。

  甄寶璐聽了,抬起眼,也從繡墩上下來,衝著姐姐道:“我也去。”

  今兒若非是大表哥,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甄寶瓊倒是沒阻止,恬靜的臉頰帶著淺淺笑意,點頭道:“嗯,那咱們一起。”

  甄寶璐點頭,由姐姐牽著手走了出去,見大表哥就立在外面,身上髒兮兮的外袍還沒換掉。

  這個時候,她半點都不嫌棄他髒了。

  想到方才他護著自己,甄寶璐心裡便覺得暖暖的。她雖然有堂兄,可並不親近,她有時候也會想,若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哥哥,一定可以護著她和姐姐的。那上輩子,所有的擔子,也不需要由嬌弱的姐姐一個人承擔了。

  薛讓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見小姑娘已經收拾乾淨,臉上也抹了藥膏了,只是紅腫還未消。

  甄寶璐看著他,瞧著他臉上也有掌印,還有幾道紅痕,大抵是指甲刮到的。這傷痕原本是該落在她臉上的……甄寶璐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將手從自家姐姐的掌心抽了出來,走到薛讓面前,將他拉到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

  甄寶璐親自替他上藥。

  薛讓倒是安靜的沒說話。

  甄寶瓊站在一旁,笑了笑,便道:“我去老祖宗那裡看看尚哥兒他們。”徐氏執意留在甄如松身邊伺候,老太太怕倆孫兒也染上疫病,便索性養在自個兒身邊。只是倆小傢伙還小,見不著娘親,又連著幾日沒見到甄寶璐,哭哭鬧鬧,最是需要人哄的。

  甄寶璐乖巧道:“嗯,姐姐你去吧。”又朝著薛讓道,“大表哥,疼嗎?”

  薛讓對上小表妹關切的大眼睛,輕啟薄唇道:“不疼。”

  上完了藥,甄寶璐將小瓷瓶蓋上,一雙大眼睛看向薛讓。雖然她覺得奇怪,為何今兒大表哥請了那雲鶴先生,可這些疑問,到了眼下,她卻不想問了,也覺得並不重要。

  甄寶璐還是擔心,問道:“大表哥,我爹爹他會沒事的吧?”

  薛讓知她擔憂,微微笑了笑,抬手撫了撫她沒受傷的半邊臉,說道:“……放心。”

  甄寶璐也跟著笑了笑,重重點頭道:“嗯。”

  仿佛只要他說一句放心,她就真的放心了。

  甄如松吃了雲鶴先生開的藥方,燒果真退了。而薛讓畢竟不能久留,瞧著事情總算是好轉了,自己又這副邋遢的模樣,便回安國公府去了。甄寶璐送走了薛讓,才去了宜安居看爹爹。

  徐氏正守在榻邊,給甄如松餵藥。

  甄寶璐進去的時候,徐氏剛餵好藥,纖白的素手將白瓷小碗擱到一旁,一回頭,就看到甄寶璐進來了。

  看著甄寶璐臉上的傷痕,徐氏頓了頓,而後心虛的錯開眼。

  甄寶璐也有些尷尬,淡淡喊了一聲“娘”,而後緩步過去。

  甄如松方才雖然迷迷糊糊的,卻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的,大致也明白髮生了什麼,待看到甄寶璐半邊腫起的臉頰,才氣得重重咳了起來。

  “爹爹。”甄寶璐著急喊道。

  徐氏也蹙起了眉,忙將甄如松扶了起來,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甄如松重重咳了幾下,俊臉也漲的通紅,之後才喘了幾口氣,對著甄寶璐道:“阿璐乖,爹爹這病還沒好,你乖乖出去,別進來。”

  甄寶璐抿了抿唇,不想出去:“爹爹。”

  “聽話。”

  甄寶璐緊緊攥著雙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依不捨的看了自家爹爹一眼,這才聽話的出去了。

  甄寶璐出去之後,甄如松才躺下,漆黑冰冷的眸子看向徐氏。

  徐氏背脊發涼,這才喃喃道:“是妾身錯了,妾身不該遷怒阿璐,只是……只是那會兒妾身真的是擔心壞了。”這疫病可是會要人命的,她不敢想像他就這麼去了。

  甄如松的臉色有些不大好,表情亦是疏離,眉宇間絲毫沒有往昔的柔情。他雖憐惜妻子,卻又更心疼女兒。他道:“我知道了。”之後卻並沒再說什麼。他明白。這種事情,他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

  他道:“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徐氏看著自家夫君冷淡的模樣,心下也是無措。適才看到女兒的臉成了那副模樣,她也是心疼的。只是她不知道。那一刻她滿腦子都只有自己的夫君。

  而徐氏心裡也有些明白,她太在意自己的夫君,所以這些年,加倍的對瓊姐兒好,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同他過著恩愛的日子。她愛這個男人,想為他生兒育女,可嫁進來的那近十年,卻只生了一個女兒。原是將她視作親女兒一般的婆婆,心裡也是怨她的,連她的親娘都因為她多年來沒生下一個哥兒,來齊國公府的次數都少了起來。每回看著那被夫君寵壞的驕縱閨女,她心裡是喜歡不起來的,她也不止一次的想過:若阿璐是個男娃,那該有多好。若是如此,她在齊國公府也有了底氣。

  如今終於有了兒子,可心裡對這個女兒的怨,卻是成了習慣。她早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習慣卻是改不了了。

  徐氏愧疚不已,眼圈泛紅,看著榻上闔眼不願看她的夫君,才抬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柔聲道:“那妾身晚些再過來。”

  這頭甄寶璐出了宜安居,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聽到裡頭沒有爹娘爭吵的聲音,才鬆了一口氣。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現在還疼著,方才她擔心爹爹,沒心思想,如今靜下來,滿肚子都是委屈。

  不知不覺眼淚就落了下來。甄寶璐抬手擦了擦,擦掉了,又落了下來,怎麼都擦不完。

  走出宜安居,甄寶璐抬眼看到不遠處的涼亭有個青袍老者,知曉那位便是大表哥請來的神醫雲鶴先生。

  甄寶璐大眼睛一亮,提了裙擺就跑了過去。

  雲鶴先生雖然滿頭白髮,卻是鶴髮童顏,一張臉光滑細膩,很顯年輕。不過性子不大好,不愛搭理人。

  大抵有本事的人都有一股子傲氣吧。甄寶璐是不喜歡高傲之人的,可今兒這位雲鶴先生救了她爹爹的命,便是他態度再差,她也得待他恭恭敬敬。

  甄寶璐行了一個禮,小臉帶著恭敬的笑意,道:“多謝先生救了我爹爹的命。”雖然客客氣氣的,卻也不失貴女該有的風範雲鶴先生淡淡覷了一眼過來的小姑娘,知曉她便是齊國公府的六姑娘,倒是沒什麼反應,待看小姑娘的臉腫了半邊,目光才稍稍頓了頓……雲鶴先生斂起了眉,卻也是個不愛管閒事的,整理著石桌上的藥材,不疾不徐道:“……沒什麼好謝的。”

  的確沒什麼好謝的,又不是他心善才來救人的。

  若非那少年性子倔強,冒雨攀上峭壁,替他將那懸崖上的靈芝摘了下來,他才不會答應出來治病。

  第46章

  雲鶴先生妙手回春,甄如松的時疫自然很快便被治好了。

  而甄寶璐原本身子已經大好了,只是那日赤著腳去看爹爹,受了涼,晚上又發了燒。徐氏要照顧甄如松,沒工夫過來,老太太來看過一次,只是甄寶璐這幾日畢竟同甄如松接觸的多,便是前來探望的人,也不敢走得太近。

  倒是原本不喜歡甄寶璐的三夫人薛氏,看到甄寶瓊這般照顧妹妹,便主動向老太太請纓,留下來照顧甄寶璐。

  甄寶璐前面幾日雖說是甄如松照顧的,可甄寶瓊惦記著妹妹,晚上也是沒怎麼睡好覺的。眼下看著妹妹又發高燒,嘴裡喃喃的念著,有時候還低聲抽泣,像只可憐兮兮受了傷的幼鹿,甄寶瓊看著,寧可自己替這個妹妹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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