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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甄寶璐的小眉頭又蹙了起來。

  這日下午甄寶璐一直留在房中陪著姐姐,用完晚膳後,姐妹二人一道準備休息,薛氏倒是進來看甄寶瓊了。

  薛氏是甄寶瓊的姨母,又是三嬸嬸,加之甄寶瓊的娘親早逝,對她更是相當關心。這日的事情,她自然也是遷怒甄寶璐的,一進去便對甄寶璐端著臉色。讓甄寶璐明白,方才老太太在,她這位三嬸嬸對她的態度已經很收斂了。

  甄寶璐雖然不痛快,可到底也不能怎麼樣,只靜靜站在姐姐的身旁,由著薛氏領著貼身嬤嬤瞧瞧姐姐受傷的腳。

  彭嬤嬤是跟著薛氏從安國公府一道出來的,對於跌打扭傷倒是有自己的一套。這會兒薛氏便特意帶著彭嬤嬤給甄寶瓊看看。

  待鞋襪脫下,甄寶璐這才見姐姐這腳扭得有些嚴重,腳踝處有些淤青。

  薛氏擰著眉,道:“瞧瞧你……”

  甄寶瓊知薛氏的脾氣,只由著她念叨,不敢說一句話。

  彭嬤嬤瞧著甄寶瓊的腳,說道:“這扭傷腳可不是什么小事,四姑娘忍著些,老奴用祖傳的法子給你揉揉。會有些疼,不過揉完之後會好得快些。”

  甄寶瓊是信彭嬤嬤的手藝的,當下感激道:“那便勞煩彭嬤嬤了。”

  彭嬤嬤到底年邁,這雙手有些粗糙,上面滿是摺皺,指甲微微泛黃。相比之下,甄寶瓊這小巧白皙的腳,便襯得愈發的瑩白如玉。彭嬤嬤輕輕握住甄寶瓊的腳,摸了幾下,才稍稍用力揉了起來。

  便聽得甄寶瓊倒抽一口涼氣,疼得差點叫出聲來。

  甄寶璐在旁邊看的緊張,小臉擰成一團,忍不住道:“噯,彭、彭嬤嬤,你輕點兒。”

  薛氏見甄寶璐這副擔憂的模樣,氣也是不打一處來,斜眸瞪了她一眼,說道:“你若好好待在屋子裡不亂跑,瓊姐兒何必遭這種罪?如今倒是關心起人來了,早些時候做什麼去了?”

  甄寶璐雖然因此事自責,可哪裡聽到過這種直白的指責?雖說她如今學乖巧穩重了,可骨子裡的嬌縱還是改不了的,一時被氣得眼眶紅了紅。

  甄寶瓊一面被彭嬤嬤揉著腳,一面又要擔心妹妹和三嬸嬸,急急道:“三嬸嬸,都說了此事與阿璐無關。三嬸嬸你……你不能這樣說我妹妹。”

  聽著侄女這番話,薛氏當真被氣得有些發堵。

  當初她們姐妹二人相繼嫁入齊國公府,既是親姐妹,又是妯娌。之後她見這侄女自幼喪母,是個可憐的,便對她照顧些。那時候這小侄女同她親如母女,晚上都同她睡在一塊兒,直到繼室徐氏進門,才由徐氏養著。如今倒是好,這般乖巧的侄女,竟為了一個驕縱的妹妹頂撞自己?

  薛氏端麗的臉頰染著怒色,惱道:“成,日後我便不管你,由著你們姐妹情深,我是外人,沒資格管你這寶貝妹妹。”

  薛氏這番氣話,在場之人都能聽得出來,是因為對甄寶瓊這個侄女太過關心。甄寶瓊也自知說話重了些,可她好不容易同妹妹和好,再說,她是實在見不得別人這般說自己的妹妹。

  甄寶瓊倒是忘了腳上的疼,喃喃道:“三嬸嬸,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薛氏到底是長輩,也不好生侄女的氣,只是覺得侄女太過心善,免不了被欺負。更覺得像甄寶璐這種沒良心的小姑娘,便是對她再如何的掏心掏肺,也不會放在心裡。

  待彭嬤嬤替甄寶瓊揉完了腳,薛氏沒有再多說一句關心的話,領著彭嬤嬤便走了。

  甄寶璐抬頭看了看薛氏出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上輩子,姐姐為了要照顧她和弟弟們,連長寧侯府這門好親事都退了。那時候她三嬸嬸便是這般著急的上門來,只罵她姐姐蠢。如今想想,的確是太蠢了。沒了爹娘的長女,親事本就難說,若非有安國公府這個外祖家,她姐姐哪裡能有這麼好的親事?可她姐姐就是傻。好在她姐夫也是個痴情的傻子,願意等姐姐。

  而那時候的她呢?卻一心想著嫁給徐承朗,早日脫離苦海。

  甄寶瓊見妹妹眼圈泛紅,知她受委屈了,便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身旁,溫聲細語的安慰道:“阿璐,你……你別生氣。三嬸嬸就那個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今兒這事的確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甄寶璐嘟囔道:“我沒生三嬸嬸的氣……”說著便垂下腦袋看著自己的衣擺處繡的海棠花,小聲道,“……只是覺得自己的確挺招人嫌的。”

  以前那個臭脾氣,誰忍得了?

  妹妹沒哭,甄寶瓊倒是鬆了一口氣。她微微一笑,抬手捏了捏妹妹翹挺的鼻子,道:“哪裡招人嫌了?我妹妹最招人喜歡了。”

  甄寶璐笑了笑,可心裡到底不痛快,便抬起腦袋道:“姐姐,我想出去走走,成嗎?”

  還是生氣了……

  甄寶瓊想了想,說道:“那便出去散散步吧,我不好陪你,你早些回來。”

  甄寶璐應下,便去院子裡走走。

  這院子裡種著兩顆桂花樹,如今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滿院子都是桂花香味兒。不過這芬芳的花香還是沒能讓甄寶璐的心情平復一些。

  她三嬸嬸這般想她,這齊國公府的其他人,也都是這般想她的吧。興許她娘親也是……原是信心滿滿的,這會兒突然便有些灰心了。

  甄寶璐緩步走在院中,忽然瞧見外頭仿佛有人影,登時步子一頓。她變了臉色,道:“誰……誰在那裡?”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高挑的少年從暗處走了出來。

  “璐表妹。”

  甄寶璐倒是詫異,嘟囔道:“大表哥?”她三兩步便跑了過去,抬頭道,“大表哥來做什麼?”

  薛讓輕咳一聲,說道:“方才璐表妹的橘子沒拿。”

  甄寶璐低下頭,果真見他手裡提著一個灰色布袋,裡面裝著黃澄澄的橘子。

  既是專程來送橘子的,甄寶璐自然笑臉相迎。想來是她這位表哥想送橘子,可到了外面就不好意思進去了。畢竟如今天都黑了。

  甄寶璐笑了笑,之後又斂去笑意,淡淡道:“謝謝大表哥,不過……不過我不想吃橘子了。這些橘子大表哥你留著自己吃吧。”

  薛讓雖然是男子,卻也有心細的時候,他見這位小表妹雙眸微微泛紅,仿佛是剛剛哭過,又或者是受了什麼委屈。想著今日她姐姐扭了腳的事兒,怕是為了這個吧?

  於是薛讓問道:“瓊表妹的腳如何了?”

  甄寶璐知道自己是因為姐姐的緣故,才多了薛讓這個便宜大表哥,說起來,大表哥總是同她姐姐親得多。登時便想到——這橘子應當是送姐姐的,而她卻極為自然的認為這是給她送的……

  是她自作多情了。甄寶璐有些不大好意思,聽著薛讓問姐姐,便稍稍垂眸,道:“方才先前抹了藥酒,方才彭嬤嬤又給姐姐揉了揉,想來會好的快些。”

  他欲再看看她微微泛紅的眼睛,卻見她垂著眸。

  薛讓嗯了一聲,說道:“那便好。不過……你方才說你不想吃橘子,那你想吃什麼?”

  嗯?

  甄寶璐有些疑惑的抬起眼,瞧著面前少年俊美無雙的臉,往昔她看的時候,分明是個成熟內斂又寡言少語的,可偏生待她這個小表妹仿佛很是關心。甄寶璐瞧著他這副模樣,忽然有一種感覺——倘若此刻她說要吃王母娘娘的蟠桃,他也會飛上天,學著齊天大聖那般將蟠桃給她摘下來。

  甄寶璐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歪著腦袋笑盈盈道:“我想吃肉,成嗎?”

  小姑娘的聲音甜軟,比起剛開始的客氣拘謹,眼下這語氣倒是有些撒嬌的意味在裡頭。

  薛讓緩緩垂眼,卻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起上輩子,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站在她青梅竹馬的徐表哥身旁撒嬌,也是這般模樣。

  薛讓心中泛起一股酸澀,卻又抑制不住一絲甜意,當即對上她漂亮的雙眼,聲音低沉道:“……好。”

  甄寶璐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畢竟這等佛門重地,哪裡會有葷腥?

  即便是有,她這會兒是跟著老祖宗一道來的,哪敢吃啊?

  卻見她這位大表哥當即應下,三兩下便從樹上捉了幾隻麻雀,之後又脫了錦靴,撩起褲管準備去池中捉魚。

  如今已是深秋,晚上有些冷,再說這靈峰寺是在山上,這池中的水自然是冰涼刺骨的。

  甄寶璐站在池邊,著急道:“大表哥,這水太冷了,你趕緊上來,你別捉魚了……我不要吃魚。”怕驚動寺中的人,甄寶璐不敢大聲叫。若是被人發現這位安國公府的嫡長子,大半夜的竟然在人家寺院的池中摸魚,那他這位大表哥一個褻瀆佛門聖地的紈絝子弟名聲是跑不了了。

  卻說薛讓拿著細竹竿準備叉魚,瞧著池邊的小姑娘著急擔憂的樣子,便走了過去。

  因他站在池中,倒是難得要抬頭仰望她了,問道:“真的不要?”

  甄寶璐趕忙點頭:“嗯。不要不要,你趕緊上來。”又瞧著他光著的腳,便催促道,“你快點把鞋子穿上吧。”

  姑娘家的腳不好隨便露,可男子隨便露腳也不是什麼好習慣,不過……她這位大表哥年紀不大,這腳卻是挺大的。

  這是她第二次驚訝他的大腳了。

  薛讓從善如流,上來之後,才看著他方才捉的幾隻麻雀,問道:“那這烤麻雀吃不吃?”

  甄寶璐應當說不吃的,畢竟小姑娘家家的,瞧見麻雀這等可愛的小動物,喜歡都來不及,哪裡會吃它呢?可是……她這位大表哥下手太重,這會兒這幾隻可愛的小麻雀已經飛不起來的。不知怎的,甄寶璐竟這般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薛讓雖然是個少年,可做起事情來卻是相當利落,幾下便處理好了麻雀,之後便放在火上烤了。

  甄寶璐挨著薛讓一道坐下。

  月色皎潔,火光融融。只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經歷過這種情況。

  她稍稍側過小腦袋,在火光的映襯中,原是青澀的少年,倒是有種令人心安的沉穩。

  看著火上烤著的麻雀,心頭的不悅也漸漸散去了,待聞到肉香味兒時,甄寶璐越發興奮,小聲道:“大表哥,烤好了嗎?”

  薛讓能聽出小表妹語氣中的興奮,側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已然沒有方才紅著眼眶的委屈樣兒,便微笑道:“……快了。”

  麻雀小,烤得自然比魚要快些。

  薛讓小心翼翼將手裡的一串烤麻雀遞了過去,道:“先吃這串。小心燙,等涼些再吃。”

  甄寶璐抬手接過,用力點了點頭。她拿著烤麻雀,小鼻子湊過去聞了聞。這烤麻雀雖然小,卻是難得的美味,肉質又細又嫩,鮮香無比。甄寶璐今兒晚膳本就用了一些而已,肚子餓得不成樣子,三兩下便將這兩串烤麻雀吃進肚子裡了。之後便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巴巴的等著大表哥手裡的第二串烤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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