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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讓宮婢將藥丸放到手邊,拿起白瓷湯匙舀了一口,湊到她的面前,與她說:“先將藥喝了。”

  ……他怎麼能這麼平靜的和她說話?蕭魚眼神定定看著他,昨日她聽到趙泓死訊,根本沒有辦法靜心思考,滿腦子都是趙泓胖胖的身影。睡了一晚,她雖平復一些,可這會兒看著他若無其事的臉,那怒火似是又被挑起。

  薛戰自是留意到了她的眼神。他並不喜歡。只是她身子骨不好,現下需要靜養,他自是要讓著她一些的。於是繼續往她嘴邊湊。

  蕭魚蹙眉,頭一偏,那湯匙中的湯藥就灑了一下出來,落在了被面上。

  薛戰緊緊捏著湯匙,厲聲道:“你就這麼在意那趙煜父子!朕才是你的丈夫,你的親人!”適才還是溫聲細語的,頓時這嗓門就大得嚇人。寢殿內的宮婢們都紛紛下跪。

  換做往常,蕭魚肯定也是怕他的。

  虎背熊腰的粗獷男子,瞪著眼睛,目眥欲裂,兩道眉毛鋒利如劍,跟個要吃人似的。蕭魚在他面前,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可現在她一點都不怕,看著他道:“你答應過我的……”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雖不是他下得手,可薛戰還是有些惱怒,道:“那朕三番兩次遇害,那日更是差點喪命……朕若放過他們,他們又何嘗會放過朕?年年,難道你想看著朕死嗎?”

  他的確答應過她不動趙泓,可若是日後,但凡這趙泓有一丁點的不軌之心,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蕭魚固然明白,可是心理上卻沒有辦法接受,只急著從他懷裡掙脫。

  於薛戰而言,別說是這會兒這個病怏怏的蕭魚,就算是平日精力充沛的蕭魚,也是單手就能將她提起的。他若要抓緊她,她再用力也沒法掙脫。薛戰緊緊抱著她,見她掙扎不成,就抬手在他胸前胡亂的捶打。

  那點力道,給他撓痒痒他都嫌輕。

  其實她一直都很乖巧,對他總是小心翼翼,他性子再粗,都能察覺得到。像現在這樣盡情的發泄,是頭一回。她從小被束縛,身上壓了太多的擔子……本來很生氣的,可現在薛戰忽然不生氣了,低頭看著她瘦小的身子,就想好好把她護在身邊。

  他伸手,輕鬆攥住她纖細的手腕,看著因劇烈發泄而變得通紅的小臉,才道:“你一直打下去,朕還沒被你打死,你自個兒倒是先累死了。你若要打,先養好身子,朕有的是時間讓你打。”

  蕭魚根本就不想聽他說這些。語氣輕飄飄的,嬉笑打鬧,好像趙泓他們在他眼中就是一隻螻蟻。將她姨母丟去驪山,對年幼的趙泓下手……她雙眼通紅,瞪他:“你就是個暴君!”

  薛戰眸色微沉,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嗓音渾厚的說:“朕若是暴君,你就是暴君之妻……”說罷將她的手鬆開,看著她身上的寢衣皺巴巴的,哪有平日端莊的皇后模樣?

  若是這小鼻子下再拖兩條鼻涕,那就跟四五歲小孩兒沒什麼兩樣了。果然,年紀小,再怎麼沉穩,一遇到事情,就立刻露出真性子來了。

  還挺可愛的。

  他道:“你最好聽話一點,不然朕就真的暴君給你看。”

  畢竟是相處過半年有餘,在蕭魚的心裡,總覺得先前說他殘暴的那些言論,都是誇大。她都見識過他在田埂間忙碌,揮汗如雨的樣子。甚是與父親說,他肯定能當好皇帝的。她不信他真的能做出那些殘暴之事,可偏偏他就這麼和她說的……

  現在,不知道是威脅她,還是嚇她。

  蕭魚披頭撒發坐在榻上,總覺得她現在這副樣子,和街上撒潑打滾的潑婦沒什麼兩樣。她從小就注意儀態,現在她是一點都不想管。她坐著,他起身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軀,將從槅扇照入的陽光都擋住了大半。

  蕭魚與他對視了許久,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

  於是伸手拿起擱在一旁的藥碗。還是熱騰騰的,蕭魚雙手捧著藥碗,仰頭就全部喝下。

  薛戰見她喝了藥,伸手將她手中的空碗接了過來,俯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說:“朕晚些再來看你。”

  而後轉身,看著兩側的嬤嬤和宮婢,嚴肅道:“好好照顧皇后。”

  帝王走後,鳳藻宮的宮婢們仍是提心弔膽的。蕭魚在榻上休息,元嬤嬤上前替她蓋好錦被,看著她的臉,心疼的說:“娘娘莫要再傷心了,御醫說了,您需要靜養。”

  蕭魚伸手抓著元嬤嬤的手,輕聲問道:“安王府現在如何了?”

  曉得她惦記安王府。元嬤嬤慢慢說道:“您放心,有姜嬤嬤在,安王的身後事,她會處理好的。娘娘,人死不能復生,還請您節哀,莫要……”頓了頓,小心翼翼看著蕭魚的眉眼,還是繼續說了句,“莫要惹惱了皇上。”

  蕭魚是不敢惹他的,一向都是。不管是立她為後,還是在宮中的相處,都是他掌控著主動權。他對她好,想與她過得如普通夫妻那樣,即使這中間隔著太多,她還是一點點開始去接納。

  可是現在是他說話不算數的……

  他能說話不算數的殺了趙泓,以後若是再說話不算數的滅了蕭家。那時候,她又該怎麼辦?

  ……

  蕭淮自宮中回來時,羅氏正坐在南窗邊的綢榻上做小孩兒的衣裳。小衣裳小鞋子,羅氏怎麼看怎麼喜歡,正眉目含笑的,看到蕭淮冷著臉進來,忙放下手頭的活兒,上前相迎:“國公爺。”

  伺候著他更衣,站在屏風後面,羅氏細心的整理著他的衣擺,低聲問:“可是……年年出什麼事了?”

  同床共枕多年,有時候蕭淮不說,以羅氏的蕙質蘭心,也是能猜出來的。見蕭淮的眉眼有些細微的變化,羅氏篤定自己是猜對了。是年年的事情,那她就可以繼續問了。

  “國公爺若是什麼擔心之事,不放說給妾身聽聽,興許妾身能為您分憂。”

  那些政事她是無法插手,可若是蕭魚,她興許還能幫上一點忙。

  蕭淮想來信任羅氏,知曉她待蕭魚也如親女,遂低頭和她說:“宮中傳言,說是年年生了病,只是我覺得,此事似有蹊蹺……怕是年年知曉了趙煜父子的死訊,不慎惹惱了帝王。”

  近日,晉城許多前朝皇室都遭遇不測。便是那向來低調的祁王趙煊,也差點喪命。羅氏說:“趙泓雖不是年年所出,可畢竟相處過那麼久,感情當然不必說的。這些,妾身最是清楚不過。”

  雖然沒有血緣,可那樣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叫自己“娘親”,叫久了,當然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何況趙泓那么小,她也是惋惜不已。

  只是——

  想到了什麼,羅氏看向蕭淮,翕了翕唇謹慎的說:“惹惱了帝王?難道……”羅氏的眼睛慢慢睜大,忽然明白了什麼。

  蕭淮就說:“兔死狗烹,別說是前朝重臣,便是郭安泰之流的開國功臣,待帝位穩固後,帝王也未必能容納得下……中秋宴那徐世綸行刺,不過是添了把火罷了。便是沒有這場行刺,那薛賊眼中,也是容不下前朝皇室的。”

  他的身姿筆挺,看著面前柔弱的夫人,想著宮中年輕的女兒,無奈的說,“……便是我們真心效忠新朝,又能如何?自古帝王多疑,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怕也不會放過我們蕭家。”

  第88章 選擇

  羅氏明白蕭淮的顧慮。

  她眉目溫婉, 聲音低低的說:“不管如何,妾身都會站在國公爺身邊。”她一介婦人,沒什麼見識, 做不了什麼。若是有她能做的,肯定會加倍的做。她望著蕭淮擔憂的模樣,說道,“年年是否真的病了,國公爺若是不放心, 臣妾便想法子進宮一趟,可好?”

  蕭淮品階雖高,到底是男子,想要去後宮,那是不可能的。羅氏就不同。

  她是堂堂護國公夫人,又是蕭魚母親, 蕭魚生病, 羅氏這個母親前去關心, 是情理之中的。

  蕭淮是同意的,只是目光落在她尚未顯懷的小腹上, 如今羅氏已經有孕,若是有個閃失……他眸色微漾,有些顧慮。

  羅氏以為, 以蕭淮對蕭魚的寵愛,她提出要入宮看望,他肯定毫不猶豫的同意。如今, 見眼前這沉穩英偉的男子略有猶豫,羅氏當然知道他這是在擔心自己。這就夠了。羅氏微笑著說:“國公爺放心,妾身不會有事。”

  蕭淮這才應下,說:“那就有勞夫人。”

  ……

  蕭魚生病後,就沒有踏出過鳳藻宮一步。帝王下令,也不許其他人探望皇后。上回蕭玉枝要來,就被攔在外面,之後乾脆隨郭安泰回了府。

  這回羅氏想進宮探病,帝王倒是應允了。

  次日,護國公府的翠蓋珠纓華車就緩緩進了宮門。

  身穿一品誥命華服的羅氏,被丫鬟攙扶著下來。後面還有一女眷,是護國公府長房兒媳,蕭起州的夫人唐氏。

  唐氏聽羅氏要入宮,也從蕭起州口中隱隱得知一些情況,就隨羅氏一併來,還將未滿三月的錚哥兒也抱了進來。年輕女孩兒都喜歡小孩兒,先前蕭魚就很喜歡這個侄兒。這回抱進來讓她瞧瞧,也好讓她高興高興。

  自中秋宴後,鳳藻宮內便重兵把手。蕭魚生病,帝王又撥了一批侍衛守著。

  殿前是一座百鳥朝鳳屏門,正殿面闊九間,進深三間,陽光搭在黃琉璃瓦上,金碧輝煌。

  宮婢引著羅氏她們進屋。入了寢殿,春曉就趕緊上前,把他們帶到裡頭去。進去後,則看到鳳榻床帳撩起,勾與兩側帳勾,蕭魚穿了身梨花白寢衣,坐在榻上,後面墊了個丹陽朝鳳的軟枕。

  蕭魚臉色並不好看,唇色發白,兩眼下面有淺淺青黛色。看到羅氏的時候,才露出了笑容,見她們要行禮,立刻說:“母親,大嫂,這裡沒外人,不必拘禮。”

  然後吩咐春曉和春茗搬了兩個繡墩過來,讓她們坐下。

  落座後,羅氏才細細打量蕭魚的面色來……

  是真的病了。

  蕭魚還是孩子時,羅氏就進門當了她的繼母。那時候她的身體不好,繼母難做,她就悉心照料,生怕落人口舌。那會兒蕭魚年紀小,卻也是個是非分明的,雖然是護國公府嬌養的女孩兒,她卻覺得一點都不驕縱。

  她把蕭魚照顧得很好,現在看到她生病,難免想起她幼時生病的模樣來。羅氏說:“你父親很擔心你……”她伸手,輕輕握住蕭魚放在被面上的手,說,“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你定要告訴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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