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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駁古沒有避開蘭納的眼,他極輕的聲音甚至帶著溫柔的錯覺。

  “斑鳩所代表的原罪是貪婪,這是你我的原罪。”他說:“如果你不是貪心地想要更多,你不會死……不會、被我殺死……”

  提到斑鳩,蘭納的眼中興起一點希望:“斑……鳩……快來救我啊,快來救你們的母上啊——救救我、我不想死……”

  撕拉——咯嘰——

  一陣明明很普通的撕裂擠壓聲,在這黑暗染血的空間中顯得詭譎到極致。女人的眼睜大到極致,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張開的口中湧出的血塗滿了她整張嘴。蘭納眼中的希望很快變成了絕望,她凸著極大的眼,死不瞑目地瞪著男人。

  “沒有人能救你。”男人蒼白著臉:“因為殺死你的人,是你自己。”

  正如同沒有人能救世界上名為聶駁古的傢伙,那個傢伙只能選擇妥協,又或者是滅亡。

  第77章 Seventy-fifth child …

  地毯上到處都是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想像人能流出那麼多的血。但是聶駁古知道,他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人的血可以一直流一直流,流到滿世界都染成了血色。今天他再一次地見證了一個女人的死亡,和另一個新生。

  阿古……是你……殺了我……

  你殺了我……你居然殺了我啊啊啊……

  黑髮男人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說不出地詭異。

  血泊中女人的屍體上有東西在動,那是一個濕漉漉的嬰兒,小小的,軟而無力的,伏在死去的“媽媽”身上小聲小聲地在叫——沒有利齒、沒有血紅的皮膚,他看起來是如此地脆弱和柔軟,仿佛輕輕一拍就會軟成一團肉泥。但是所有人同時也看見了,隨著嬰兒身上的液體的乾涸,那皺巴巴的皮膚像是被吹氣般變得水潤白嫩起來,稀疏的毛髮漸漸脫落,重新生長起一層茂密而柔軟的白髮,與此同時,蘭納的軀體像是被從內部挖空般陷了下去,到最後,蘭納和嬰兒之間的臍帶像是耗盡了所有的能量般變黑脫落,一個滿頭白髮的嬰兒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他很白,頭髮是白的,眉毛是白的,皮膚是白的,整個人就像是一枚白乎乎的糰子。

  嬰兒張開了眼睛,黑溜溜的大眼睛如上好的葡萄鑲嵌在那粉嫩的臉上,望向聶駁古的方向——他伸出了白嫩的手,向著他的父親。

  [___。]

  聶駁古魔怔地看著嬰兒,他恍惚地向前走了一步卻被攔下,短髮少女擋在聶駁古面前,數不清的機械人冰冷地舉起了武器。

  偽娘將嬰兒從血泊中撈起來,他似乎對抱嬰兒完全不在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把孩子還給我。”聶駁古沙啞地說,他此時才發現他的聲音喑啞得不像樣:“那是我的孩子。”

  短髮少女堅決地搖頭,用武器示意聶駁古安分一些。

  “反正我也沒有能力從你們手中逃出。”黑髮男人露出哀傷的表情:“我只是想抱抱我的孩子。”

  短髮少女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動搖,偽娘抓著嬰兒站在少女的後方:“不行,斯林大人他說了……帕爾!帕爾!”偽娘驚叫著:“他哭了!”

  嬰兒沒有等來父親的擁抱,他被偽娘抓在手中,不鬧不叫不折騰,小小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開始靜靜地流淚,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父親的方向。

  短髮少女回頭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在場的三人都沒有注意到,包圍他們的機械人眼中的藍光閃爍了一番。

  “怎麼辦?帕爾,我們打昏他?”

  話語進行中,嬰兒一直沉默地流著淚,靜靜地瞅著聶駁古。

  帕爾也覺得難辦,最終點了點頭:“拜蒙,你小心一——”

  少女沙啞的聲音驀地中斷了,兩個魔神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手中的嬰兒起了變化,他白色的頭髮開始逐漸變色,白色,淺黃,黃色,橘色,橘紅色,紅色,亮紅色!那炫亮無比的紅色像是火焰般開始燃燒,拜蒙下意識地用手去撫摸,然後尖叫。

  “好燙——!!!”

  嬰兒被他反射性地扔掉,帕爾還沒反應過來,快要摔到地上的嬰兒被他的父親狼狽地接住。聶駁古眼前一陣發黑,他接到嬰兒的那一刻因重心不穩狠狠坐倒在地上,然後咯吱一聲崴到了腳。預想中的灼燒感並沒有降臨,聶駁古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兒,一頭耀眼紅髮的嬰兒安靜地伏在他胸前,仰著頭看著他,透明的液體依舊源源不斷地從大大的眼睛中滑落。

  周圍一片混亂,聶駁古抬頭,傻傻地看著已經亂了套的一切。拜蒙和帕爾此時的處境有些不妙,因為包圍他們的機械,已經暴走了。

  正常的藍光已經徹底地轉變成故障的紅光,所有機械都狂暴化,它們不分敵我地相互攻擊著,其中一個機械人感把另一個機械人切成一半,它在下一瞬間被其他機械人射成了馬蜂窩,被包圍的拜蒙和帕爾更是接受了八成以上的機械的攻擊,同樣被包圍的聶駁古卻沒有受到暴走機械們的攻擊。

  “這是……你做的嗎……?”

  嬰兒只是靜靜地流淚,鮮紅的頭髮在昏暗的房間中顯得耀眼無比。

  聶駁古不知道蘭納在這裡布置了多少機械,他只能看到源源不斷的機械人湧入這個房間,然後變成殘骸。事態變得越發不可控制,聶駁古已經完全看不到拜蒙和帕爾的身影了,他只能拖著傷腳狼狽地躲開機械們無意間投射過來的攻擊。房間在顫抖,聶駁古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明明已經被拆成零件的機械殘骸緩慢卻確確實實地開始聚合在一起,將要重新組成一個扭曲的龐然大物,而且還是狂暴化的——聶駁古絲毫不懷疑,它們會毀掉這個房間!

  “別哭了,寶寶,別哭了。”

  聶駁古慌亂地用指尖抹去嬰兒眼角的淚水,嬰兒眨了眨眼,他伸出小小的手,捉住了父親的手指——他的手實在太小了,堪堪包裹起聶駁古的手指。

  “寶寶,我在這裡,別哭了。”

  聶駁古的手拍著嬰兒的背,那動作流暢沒有絲毫不順,自然而然地作出了安撫的動作。

  嬰兒抓著聶駁古的手指,顫顫巍巍地送入自己的嘴中,輕輕地吮吸著,終於不再流淚,鮮紅的發也一點地褪色,直到變回最初的純白。聶駁古鬆了一口氣,他抬起頭,此時房間中一片黑暗——照明系統不知道什麼時候破壞了——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堆堆銀色的殘骸,那是機械的“屍體”。拜蒙和帕爾不知所蹤,估計是凶多吉少。

  緊張過後,聶駁古開始迷茫了。沒了限制和監禁,這裡只有一片黑暗,還有他的孩子。

  指尖傳來一陣溫熱的蘇癢,男人茫然地低頭看著手中的嬰兒,嬰兒安靜地吮吸著他的手指,依舊那麼弱小無力,並且脆弱,純淨而無害的樣子根本無法讓人將他與這被毀了一半的房間聯想在一起。

  這就是他的孩子,和魔鬼一樣強大,如神祗一般完美,與人類一同扭曲。

  聶駁古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一刻回想起,在那昏暗曖昧的教堂中,他的第三個孩子如此微笑地向他宣稱。

  ——七個。father,你將會擁有七宗罪,七宗罪將會擁有你——

  一股深切的悲傷感從喉間涌了上來,聶駁古看著雪一樣的嬰兒,用力地抱著那幼小的生命開始痛哭。

  “憤怒……你以後就是憤怒了……”

  這是他的,最後一宗原罪。

  ***

  貪婪雙子相互攙著自己的半身,色慾的髮帶早已在戰鬥中不知所蹤,嫉妒變回了他的原身,用手抹去臉上的血跡。他們極有默契地在某一刻停下了攻擊。

  “不打了?”嫉妒雙手插在口袋中,嘿嘿地笑著。

  “沒有開戰的理由了。”斑檢查鳩手臂上的傷,鳩拍掉斑被燒焦的幾簇頭髮:“母上不在了。”

  “‘他’出來了。”色慾隨便從下擺撕出一條布條,將散亂的銀髮收攏紮起。

  原罪們同時抬頭望向一個方向,露出詭譎的微笑。

  “father/爸爸/父上,我們來迎接你了。”

  ***

  抱著屍體的紅髮青年悲憤地怒吼,阻止他爆發的是一個魁梧的身影。

  巴爾站在懶惰對面,擋住了阿加雷斯,代替紅髮青年與懶惰對視。魔神們默默地讓出一條道路,只為那第一魔神的強勢。

  “我是巴爾。”雷霆般的聲音在荒蕪星球上傳出很遠,魁梧的大漢穿著一身黑色的神父服,迎視著懶惰的目光:“第一魔神。”

  “我來請求你們。”

  在魔神們驚異的呼聲中,巴爾彎緩慢沉重地單膝跪下,作出臣服的姿態。其他的魔神開始騷亂,巴爾那過於龐大的身軀就像是一座小山,一直以來第一魔神的強大和強勢死死壓在所有魔神的頭上,一旦他跪下,那座山在他們眼中瞬間坍塌了。巴爾沒有去看其他魔神驚異質疑的目光,即使跪下,他依舊高高仰頭對上懶惰猩紅的眸子。

  “我願臣服於你們,請求你們解放我們。”巴爾說:“我尊崇你們為主宰,為你們掃平一切障礙,為你們管理起一切。”

  懶惰沒有回話,傲慢挑了挑眼鏡,溫文爾雅地笑著。

  “能告訴在下,巴爾先生這樣做的理由嗎?”

  “你們很強,比斯林強。”

  “既然我們很強。”金髮的執事笑眯眯的,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那我們就不需要你了啊。”

  氣氛一時間緊繃起來,巴爾沉聲道:“你們沒有興趣。你們對管理世界沒有興趣,而我們可以為你們打理好一切。”

  巴爾粗獷的外表下的心思是極其細膩的,他早就看出他們這唯一的出路了。在斯林瘋狂的行動下,整個世界將會被洗牌,全人類將會被分成兩類:沒有被感染的原人類,被感染正在變異的進化者。進化者是最強的存在嗎?不,並不是,此時站在他們對面的三個“人”才是站在世界頂端的存在。而他們並對人類並沒有過多的欲望,也是唯一能幫助巴爾擺脫斯林的控制的存在,那時候的魔神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自由”。

  “然後,你們的價值僅此而已嗎?”

  “巴爾!”阿加雷斯大叫:“不要再說了!他們和斯林沒什麼兩樣,在斯林面前我們是工具,在他們面前我們是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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