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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玉低頭,不太情願地獗起了嘴。「查過了。」

  「結果呢?」

  「的確是事實,是當初那個替秋姑娘接生的產婆傳出來的。聽說她好象在半年前才知道秋姑娘進了饒府,之後就立刻跑去向秋姑娘勒索,誰知道秋姑娘不但連一錠銀子都不肯拿出來,還暗中派人去除掉產婆。不過,下手的人不夠專業,還是讓產婆有機會在臨終之前把事情說了出來。可惜聽到的人沒有證據,所以就乾脆把一切統統都抖了出來。」

  姬香凝沉吟了一會兒。

  「姑爺知道嗎?」

  虎玉想了想。「我想姑爺應該聽過這項謠言吧!雖然他並沒有什麼表示,不過,最近他已經很少待在府里過夜了。」

  姬香凝點點頭,而後又尋思片刻。

  「成親那天晚上,我特別注意過姑爺的面相,他命中該有三子,可是算一算,要再過三年才會有,唔……姑爺他一直沒有娶妾的意思嗎?」

  「我哪知啊!」虎玉不耐煩地說。「拜託,小姐啊!那是他們家的事,您管他那麼多幹嘛呀!」就算他們饒家絕子絕孫了也不關她們的事吧?

  姬香凝不以為然地微搖蟯首。「無論如何,既然我已經進了他們饒家的門,那就是我的責任了。尤其公公婆婆一年前到滇境感染瘟疫過世之後,我沒有回府里去善盡饒府主母的職責就已經是大不孝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至少這點我一定要盡到作饒家媳婦的責任。」

  虎玉很誇張地嘆了口氣。「好嘛!可是小姐您又能如何呢?」

  「我再等他一年,」姬香凝緩緩地說。「如果他一年後再不娶妾,我會親自為他挑選幾個旺夫益子的清白姑娘家,看他是要作妾或侍寢都可以,只要能為饒家留下後嗣就行了。」

  虎玉皺皺鼻子,又嘆了口氣。「隨便您啦!您高興就好。」

  姬香凝笑笑,而後起身。

  「好了,趕緊為我準備一下吧!這回進宮可能要待上個一年半載的了。」

  當姬香凝帶著虎玉離開梅築之際,正是二月初梅開幾朵時。

  一晃九個月過去了,皇上奏捷凱歸,在比預計中稍短的時間裡,姬香凝終於又可以回到石城山的梅築過她悠閒自在的生活了,雖然再過不到一個月,她又要進宮了。

  這是她們回到梅筑後的第六日,姬香凝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窗外,空中的雲黑霾層層,壓得人心頭既晦暗又淒冷,讓人不知不覺地也跟著心情陰鬱起來了。

  一聽到虎玉端茶進來,姬香凝立刻喚住她。「虎玉。」

  「是,小姐。」

  「姑爺還是沒意思要娶妾嗎?」

  又來了!「好象沒那個意思吧!」好吧!一年頭尾各問一次,該夠了吧?

  「嗯!那麼這回我再入宮,你就不必跟著我了,去幫我找些身家清白的姑娘,容貌不要太差,否則姑爺看不上眼。等我三月出宮時,再從其中挑幾個去給少爺看看,希望他能看中意一、兩個。」

  儘管不情願,虎玉還是不能不應允,誰教姬香凝是她的主子呢!

  「知道了,小姐。」

  「還有,」姬香凝的神情倏地轉為凝重。「我曾警告過二師兄,他今年二十六上主丘陵犯血光之災,北行最好能避開女人,但是他沒有聽我的,果然差點一命嗚呼。至於明年就更兇險了,二十七看冢墓,二師兄冢墓與天倉俱泛黑,山根灰暗,若是離京遠行恐有性命之憂。所以,我要你去通知二爺一下,請他撥個三天空過來,我要替他作場祈禳之術,希望他能平安度過明年的災厄。」

  哇~~早說嘛!這個才真的叫重要吧!

  「是,小姐,虎玉馬上就去!」

  天,不知什麼時候淅瀝淅瀝的落起雨來了,細細的,落得人又開始發愁,悶悶的。姬香凝伸手探出窗外,那尖銳的雨絲刺進她的手掌心裡,冷冷的;她笑了,淡淡的。

  一向淡泊自得的姬香凝,在她隱居的生活里,一直都只有平淡與寧靜,她不喜與人交往,也不願讓人家來破壞她的寧靜。因此,除了一些比較親近的人之外,也鮮少有人知道她不只人美,才更高,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諸子百家、三教九流,還有琴棋書畫、女紅中饋,她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她並沒有刻意去學,但她就是會了、精了。

  最重要的是,雖然她因為天生的三陰絕脈而無法練武,卻精熟於奇門遁甲之術,這就是她為什麼能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身分,成為四大禁衛之一的原因。

  而她所安排四大禁衛在南京四方的住處,正是鎮守京畿的奇門之陣鑰;在皇宮裡,她也設下了不少太乙九宮陣;皇帝在作重大決定時,必定會先徵求她的意見、聽取她的建言;每年十二月到翌年二月,她定至宮中伴駕。

  這些其實也是她最討厭的事。

  但這是為國家、為百姓做事,所以她無法拒絕,除此之外,她鮮少主動參與世俗之事。可是如今,她卻不能不積極的關心饒家的狀況了,因為這是她身為人媳、人妻的職責,她已經不能不予理會了。

  這又是另一件令人厭煩的事。

  可是姬香凝卻沒料到,就在她為了往後的寧靜,而苦心設計的同時,有個與她相當熟識的人卻未經她的同意,以「為她著想」為藉口去做了一件她絕對會反對的事,輕而易舉的就破壞了她原有的計畫。

  那個人就是負責保護宮城,直屬於皇上的上直衛親軍指揮使佟安南。

  窺知太多天機是會削減本身的福分與壽命的,所以,在命理相術和卜筮方面,姬香凝的娘親也只傳授給她一些基本而已,更嚴令她不可自行鑽研,否則以她的聰慧而言,搞不好會成為半仙也說不定。

  不過也因為這樣,才會有這許多她無法預料到、計畫外的狀況發生。

  就在姬香凝命虎玉為丈夫找尋妾侍候選者的同時,金陵最氣派的酒樓——千歲樓的二樓上,佟安南正坐在隔間雅房裡等待相約之人。

  不久,對方終於出現了,並且一見面就爾雅地對他施了個大禮。

  「饒逸風見過指揮使佟大人。」

  「不敢,饒公子能撥冗前來,佟安南感激不盡。」語畢,他肅手就客,暗地裡雖不服氣,卻仍不禁讚嘆不已。

  無論饒逸風其它名聲如何,這個「京城美男第一」的稱號絕非妄傳的。先不提他那瀟灑頎長的身材,光是他那張俊逸的容顏,說是俊俏亦未免淺譽了,他每一個部位都美得令人驚嘆,無論是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或是如晴空寒星那般清澈澄朗的星眸,抑或是端秀而挺直的鼻樑和紅潤誘人的紅唇,襯著他那有意無意間的脾腺之態,他的整個外形,都隱隱流露著一種無可言喻的華貴高雅氣質。

  就連身為男人的佟安南都不得不承認饒逸風實在是該死的好看!

  可更氣人的是,要是饒逸風在那副比姑娘家還要美的外表之外,還能再加上一些噁心的娘娘腔,或膽小懦弱什麼的,那他還可以藉機恥笑那個小白臉一下,可偏偏饒逸風不僅好看,又不失男性的陽剛氣息,在儒雅中亦帶著灑脫的英挺氣概,難怪姑娘小姐們一見到他就失了魂,一顆芳心從此後就長系在他身上了。

  真是害人不淺的男狐精!

  自然,兩相比較之下,佟安南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平凡,雖然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也是個相當英俊出色的人物,但那必須是在不與饒逸風相處一室的情況下,人家才會注意到他,否則有誰會多瞄他一眼才怪!

  不過除此之外,饒逸風就沒有任何一點比得上他了,甚至是輸他多多,總算讓他保留了一點自信心,也之所以他才敢把饒逸風約出來「談判」。

  酒過三巡,閒聊片刻後,佟安南看得出來饒逸風始終相當困惑於堂堂上直衛親軍指揮使為什麼突然會邀請他出來喝酒,他們過去根本不相識呀!但他又不好直接問,只好悶著滿肚子的疑惑和佟安南聊一些有的沒有的,看他的臉色好象就快鬧消化不良了。

  於是,佟安南決定儘快進入正題。

  「饒公子,聽說你已成親三年了?」

  饒逸風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仔細想了想。「嗯!的確是快三年了。」不知怎麼搞的,一提到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股子幽幽淡淡,仿佛夢幻般的梅花香。

  佟安南略微遲疑了一下,旋即毅然道:「恕安南冒昧,聽說饒公子從成親之後,就不曾與饒夫人同床共枕過半宿,而且還分隔兩地居住,這應該也是屬實吧?」這種話實在不宜問,卻又不能不問。

  果然,饒逸風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佟大人,你到底要說什麼,何不直說?」這傢伙不會剛好也知道他是被妻子趕出房門的吧?是誰替他免費宣傳出去的?

  「好,」佟安南猛一點頭。「安南的意思是,如果饒公子對夫人無意,就請饒公子不要束縛住她,儘快放她自由,安南日後定有所報答。」

  有好一刻的工夫,饒逸風簡直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向他提出這種要求,而且還是個男的。

  他想幹什麼?

  饒逸風盯著傳安南許久,而後仰杯一飲而盡,再粗魯地拭了拭唇。

  「是拙荊要你來跟我提的嗎?」當日趕夫,現在還打算休夫嗎?

  「不,饒夫人並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我約饒公子出來談話,是……」佟安南躊躇了一下。「是安南希望能娶她為妻,不過,這點我也還未向她提起過,我是希望能先把這件事解決後,再向她提親。」

  這傢伙想娶他的妻子!?

  有沒有搞錯啊?有這種光明正大地跑到人家丈夫的面前說「我要你老婆,麻煩你讓賢」的嗎?他把他當成什麼了?烏龜還是王八?或是他額頭上寫著「孬種」這兩個字了?

  饒逸風不可思議地瞪住傳安南好半天,再捏捏鼻樑,又看回他,最後自行斟酒飲去三大杯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這事等我和拙荊談過之後,再給佟大人答案,可以嗎?」

  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了!

  佟安南立刻眉開眼笑地舉起酒杯向饒逸風敬了敬。「饒公子果然是豪慡之人,那安南在此先謝過了。」

  餵、喂!謝得也未免太早了吧?他還沒答應呢!

  不過,香凝如果真想離開他的話,他也不想抓著她不放,但是,他心裡著實不慡得很,為什麼他的妻子竟然會看不上他,而去看上一個武夫?難道是因為佟安南的身分?

  他並不這麼認為,所以,他必須先去找她談談,之後再……

  再說吧!

  於是,那天下午,饒逸風就向饒府總管問明了夫人現在的居處,而後便直接去找他那個從新婚之夜後便未曾再見過面的妻子,準備摒棄過去的不愉快,兩廂坐下來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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