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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叔。」江越輕輕喚了聲。

  齊文紹很懷疑那位側影清雅的玉匠有沒有聽到。

  事實證明——沒有。藝術家還在默默繼續著自己的藝術工作。

  江越看起來有些習以為常的無奈,繞開地上的玉料走到桌邊。「石!叔!」

  年長男子終於有了點反應,手上繼續著雕刻的工作,男子頭也不抬地道:「什麼事?」

  「石叔,看下這個。」

  似乎是輕嘆了口氣,男子終於抬起頭來看向江越……手中裂開的玉牌。「你對它做了什麼?」

  「……這句話你應該問我爸。」

  石歧眼神閃了閃,面無表情地接過玉牌細細看了看。「……裂口整齊,所以你是要我幫你修復還是加工?」

  江越想了想,給出第三個答案。「賣給你。」

  「……」

  齊文紹看著那張因為看江越而抬起來的臉,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是平凡得扔進人堆里就能忽略的容貌,齊文紹卻莫名覺得自己見到這張臉的場景,一定足夠震撼。

  男子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五官端正而普通,看起來穩重淡然,但是那種深入靈魂而非浮於表面的匠人氣質不由讓人感覺到視覺之外的觸動——一種對藝術工作者的由衷敬仰。

  江越看著石歧無語的眼神,繼續道:「裂的位置偏中間,看大小可以做兩個扳指,雕完了再賣給我吧!」

  石歧頓時被他的神邏輯搞得哭笑不得:「……直接說讓我加工不就好了?搞這麼迂迴。」

  江老大表情雲淡風輕,語氣理直氣壯。「你之前跟我爸說以後弄壞了東西自己想辦法不要找你。」

  「……」好像是說過。

  理直氣壯的江老大甚至露出了點撒嬌的表情。「所以我先賣給你嘛。」

  齊文紹在旁邊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臥槽江老大你畫風不太對啊雖然你之前經常變畫風但是這個畫風對你來說太過獵奇簡直傳奇啊……

  石歧默默地看著容貌跟自己不靠譜的摯友有六分相似的青年,無奈地輕嘆一聲。「……我還是給你加工吧,反正之前的話是跟你爸說的,不是跟你說的。」

  「好,謝謝石叔!」完全跳過一系列細節直接瞄準了對自己有利的重點。

  石歧淺淺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麼,低頭再次投入到了手上的工作中去。

  八月 (八)生日

  「石叔是我爸最好的朋友,但是比起我爸,他更像是我的父親,」回去的路上,江越支著腮靠在窗邊,平靜敘述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我母親是依附於善德世家的一個小家族的長女,不知道是不是說得上聯姻,只是我爸喜歡她,他們就把人送到我爸面前。當時我媽雖然沒有交往的人,但對一個人挺有好感,可惜還來不及表露就……當時我爸還以為我媽是真的愛他,可惜……」

  「其實我媽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爸的事,只是因為一直無法釋懷,生下我弟弟後……就得了產後抑鬱症,過了幾年……自殺了……」

  齊文紹一怔,不由皺了下眉。「江越……」

  「認真開車,」江越淡淡地說著,語氣沒有一點起伏,只是微微紊亂了的氣息透露了一點情緒,「從那以後我爸就突然變了個人一樣,整個家族被他搞得一團亂。」

  江越頓了頓,突然扯起唇角露出個帶點懷念的笑容,眼中卻像是蒙了層霧一般,看不清熟悉的星光:「還好有石叔,跑回來把我爸揍了一頓,逼著他去處理家族事務。後來……阿陵被送出了國,我是被石叔帶大的,我爸雖不至於不管我,但是他畢竟是族長,再加上那時候被他搞得烏煙瘴氣的家族,根本就分身乏術。那時我剛懂事,正是敏感的時候,石叔怕我太孤獨就搬來善德世家陪著我。」

  齊文紹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江越會對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鬼特別縱容。

  「後來他為什麼離開了善德世家?」幾乎是下意識的,齊文紹問出了口,問完後連自己都有些詫異。

  江越終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黑夜裡的星光微微閃爍了下,只映出青年目不斜視認真開著車的側臉。

  「可能因為他和我爸走得太近了,亂七八糟的事也接踵而來。先是有傳言他得獎是因為我爸暗中疏通了關係,但是他的作品是實實在在的,石叔也不在意那些虛名,謠言就只是謠言。直到……」江越頓了頓,長長嘆了口氣,「原本接受邀請加入雕刻藝術協會,也是因為有權限查看一些珍貴的文獻圖片資料,有機會和玉雕界的大師交流。但是協會幾次三番提起要他跟我爸要贊助,交換條件是讓他當副會長,石叔一怒之下就宣布退出了雕刻藝術協會,搬到這裡來開了一家茶館。」

  「……」齊文紹突然想起來自己在哪裡看到過著張臉了,六年前的雕刻藝術展上,被稱為玉雕界奇才的石歧突然宣布退出雕刻藝術協會,從那之後再無音訊。

  那是齊文紹偶然看到的一個新聞,其實玉雕藝術除了同樣拿刀,與醫大外科系學生的自己無一分關聯,之所以會記住那張平凡的臉只是因為那時的石歧說了一句話:我是個玉匠,我只想做好一個玉匠該做的事。

  那句簡單的話瞬間觸動了很二卻正直的醫大高材生,不需要任何原因,只是一剎那的共鳴。

  而今天的齊醫生說:我是醫生,我只想做一個醫生。

  江越又側頭看向窗外快速移動的風景,唇角漾開一抹清淺卻化不開的笑容。還好,自己沒有信錯人。

  齊文紹不經意地又瞥了眼江越的方向,只看到那人曲線優美的下顎,細柔的黑髮。耀眼的陽光透過車窗灑落在青年柔軟的髮絲上,染上一層淡淡地金色。

  莫名的似乎有一種陽光的氣息彌散在這充斥著冷氣的車廂內,驅散了心底所有的陰霾。

  齊文紹看著桌上自己送的孤零零的一個禮物,撓了撓頭。「家人之間送禮物是不是有點怪?」

  「你已經自動把自己歸為師父父的家人了嗎?」

  「……我就是奇怪你們居然都沒送!」

  那天表情有點複雜。「以前有送過,後來定了個規矩,家裡過生日就別送禮物了,傷感情。」

  送禮物不是加深感情的麼,為什麼還傷感情了?

  ……但如果是這群人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

  像是從他的眼神推理出他的困惑,又可能是他的表情實在是太無語,凌澈解釋道:「有年師父父生日,熙宇送了他一盒黃符和一罐硃砂,那天送了一張他們店的一年無限制美發卡,阿言最實在,直接給師父父充了1000話費,師父父用了一年。」

  「……」除了話費一個都不想要,但是話費也太沒情調了……自己能理解定下這個規矩的原因了。下意識又問:「那你送了什麼?」

  「嘿嘿……也沒什麼」摸了摸鼻子。

  齊文紹皺著眉,懷疑更深。

  偏過臉避開他審視的視線。「一套□□。」

  「……」最不想要的啊!「你到底是有多想讓他出家?」

  四十五度明媚憂傷狀望天。「我希望他能看開點。」

  「……沒直接掐死你我覺得他已經看得很開了。」

  「我就是怕他掐死我才希望他看開點。」

  不知何時出來倚在門邊聽著他們扯犢子的江越涼涼一笑。「收到□□的時候我還真的想掐死你一了百了。」

  「呃……」視線游移開去,「念在我們多年的師徒情分……」

  「我掐死你後會好好超度的。」

  那天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老大,生日就不要說這麼兇殘的話題了吧?」

  江越默默對天翻了個白眼。我有他兇殘麼?

  「開飯。」依舊冷漠得好像面部神經壞死完全做不出其他表情的洛言托著個蛋糕出來,目不斜視地直接朝著餐桌走。

  「好……」依舊活潑得好像吃了炫邁根本停不下來的熊孩子歡呼一聲就撲了過去。

  依舊淡定得好像天塌下來大不了躺著的程教授放下手中的書起身,順手摸了摸那天的頭。「去洗手。」

  依舊簡單得好像只要有這些人在就懶得帶智商出門的那天同學一邊跟著走向餐桌,一邊乖乖回答著。「剛才洗過了。」

  齊文紹轉頭看向門邊,那總喜歡背負不屬於自己的責任的俊秀青年依舊習慣般勾著唇角,縱容著家裡一群妖孽花樣百出的任性。

  有那麼一瞬間,齊文紹感覺表不表白都不重要了,只要能這樣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能像如今這般陪伴在江越身邊,或許已經無求了。

  像是感覺到強烈的注視,江越轉過頭看齊文紹,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黑亮如墨的眼眸似包羅著浩瀚星空。

  齊文紹下意識回以一笑。也許在第一次見到這雙眼睛時,自己就再無法移開目光了吧……

  燭火搖曳著橙紅的光,在青年漆黑的眼眸中靜靜燃燒著。斯文俊秀的青年淡然地看著眼前輕顫的燭光,低低吐出六個字:「希望世界和平。」

  輕吹一口氣,燭火熄滅。

  「……」那天看著他神色複雜。「老大,你的願望……」

  江越剛把視線轉到他身上,就聽旁邊存在感特別強的某人飛快道。「這願望跟二少生日時候許的一毛一樣!!」

  「嗯……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程教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江老大淡定地一刀扎在蛋糕上。「由此可見,我們都是熱愛和平的人。」

  凌澈眼中一亮,剛張了張嘴,就被洛言一巴掌按了回去。

  洛言一手捂著凌澈的嘴,一手舉起倒著鮮榨果汁的杯子:「為了……世界和平,乾杯。」

  眾:「……」阿言你不用這麼配合的……

  程教授看了看江越遞過來的蛋糕,唇角輕勾。「我要有葡萄的那塊。」

  「……」面不改色地從整個的蛋糕上夾了顆葡萄放在那塊蛋糕上遞過去,「有葡萄了。」

  「Yep~那麼祝我們可愛迷人的小江越生日快樂~」

  江越切蛋糕的手一抖,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熙宇你今天吃藥了嗎?」

  程教授一揚眉毛,氣定神閒。「明顯沒吃。」

  「……」

  雙手並用地掰開捂住自己的大手,抓緊一切機會喋喋不休的那位繼續。「那我就祝師父父生日快樂長生不老早日脫團!」

  江越額角一抽。「……早日脫團我就不吐槽了,長生不老是什麼鬼?」

  正直臉。「長生不老的不是鬼。」

  「冷笑話敬謝不敏。」

  純良臉。「所以早日脫團真的不吐槽嗎?」

  「你很期待我吐槽嗎?」

  「我就看看我還有沒有可能有師母。」

  什麼叫還有沒有可能!「……你要給我介紹嗎?」

  凌澈裝模作樣地用指節抵著下巴作思考狀,然後一指他旁邊位置。「你看二少,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風趣幽默,上的廳堂入得廚……呃,廚房就算了。」

  齊文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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