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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了半拍,先是發怔,繼而頹敗。真是震耳發聵的訓誡。停頓了一會兒,我掰開他鉗制我的手,點頭認同:“你說得對。”
他不僅說得對,做得也對。
默默走回了工位,我抓起電子筆,繼續工作。畫著,畫著,突然有水滴在了板子上,我立刻用袖子擦去觸屏上的水印,剛剛擦去,又滴下來。
怎麼回事?我驚疑地抬手,試探性地摸臉,濕的!我趕忙抽紙巾擦去淚痕,又怕被別人知道,賊眉鼠眼地觀察周圍人,確定他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確實沒空留意我。我剛想放心,一抬眼,凜然見律照川插著手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目不轉睛地冷漠看著我。
他站那裡多久了?
我的潰散全被他抓住了嗎?
我一個激靈,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杯。水邊里的水頓時襲擊了我的畫稿,我手忙腳亂地收拾。而那個罪魁則斜了我一眼,緩慢走掉。
看著那個不再有人的位置,我仍覺魂魄未定。
他總是這般神出鬼沒,令我措手不及。
下午,我留在了店裡,哪也不去。例會結束,張濟帆將我單獨留下了。其他店員從我身旁魚貫而出時,我頓時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有多離譜。雖然我的工作並非一定得來花店才能完成,但我最近請假的頻率簡直可以用囂張來形容。
當會議室只剩下我和他倆人時。“許塵沒事,只是一些文件什麼的需要簽字,已經有人去處理了。你不用擔心。”張濟帆率先挑明緣由。
我有些發懵:“張總你明明和我一樣,一直都在店裡,你怎麼會知道許塵的事情……”
張濟帆咳了兩聲,神秘地說了一句:“有某人在,我們獲得的必然是最新鮮的資訊。”
原來是律照川。
如今想來,我對他有著莫名的懼意,也正是因為這點。他簡直無所不知,無處不在。
“張總不好奇我和許塵之間是怎麼回事嗎?”我拋出試探。
張濟帆頓然坐直激動到:“好奇啊,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吧!我們店邀請到了許塵來做花藝講師時,我還以為是撞大運了呢。許塵是誰啊,他是花藝大師,領時薪的人。居然願意待我們店裡開課,而且,律照川了對此事居然沒有半絲半毫的驚訝。而且,認識他這麼久,他和許塵認識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還有,你和許塵之前也認識對不對?我就知道,以他的資質和能力去哪裡不行,非要待在我們這個小店,那是因為我們店裡有你!我猜得對不對?”
他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大部分,正確。”我只能籠統地回答。
張濟帆一看我的表情什麼都明了了:“哎,律大少不准我打聽……對了,你中午沒有吃飯吧。”
“我不餓。”
此刻,我依然覺得是漲著的,無法再塞填其他任何食物。有些人是靠甜食來驅趕不開心,我不是。若我心中真有無法排解之事,我便一點東西都吃不下。
“無論如何,還是得吃呀。”張濟帆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紙盒遞給我,我疑惑接到手中,他又強調,“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吃啊!”
“哦。謝謝張總。”
我托著食盒回到工位上。打開餐盒,發現裡面裝的是魚排,還熱乎著。我下意識往樓上剛才律照川站著的位置上看。
沒人在。
這時,我還發現,餐盒內還有藏一隻切開的新鮮的檸檬。我將整個檸檬的汁水全部擠到在魚排之上,然後托起它大大地咬一口。
噫!
好酸。
但好過心酸。
正文 【051】打架
手機一直在掌心裡跳動,許塵的名字出現在了屏幕上,名字隨手機的震動而在我眼底晃動。如同急切的呼喚。
我接起。
“星星?”
“小羽到你那邊了麼?”接通後電話我問的第一句話。
電話那邊頓時消寂一片。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許塵的聲音:“是你告訴她的?”
“你現在身體恢復得不錯,也是時候告訴她了。”
“許塵,我把花放在這裡好不好?”許塵沒有說話,電話里傳來的是小羽溫柔的聲音。
我對著話筒:“你們倆要好好……”話未完,耳邊落入一片忙音。似乎是許塵把電話掛了。
與此同時,組長在她的工位上喊我:“小牧,你過來看一下這裡。”我答應著,將手機往桌上一扣,向組長走去……
再次見到許塵是在幾天後。我在店裡一字擺開的大花瓶前來回觀察,並選擇素材。
為了迎接年末,店裡想做一本花卉主題的檯曆。我繪畫速度並不快,所以一切工作都需要提前,與組長反覆商討之後,我們初步確定了以“禮物”為主題的方案,比如,五月有母親節,當月花卉可選康乃馨。
今天,我準備畫的是白玫瑰。我伏身挑選花枝時,聽到店門鈴鐺被急速撞響,剛說完“歡迎光臨”時,訝異發現來人堪堪停在我面前。
我抬眼,詫異至極:“許塵?你怎麼來了?”他不是應該在醫院的麼。
“星星……”似乎此前用力奔跑過,他呼哧喘氣,額上細細密密全是汗。
“你什麼時候出院的?”我抱著花直起身,並察覺不對,我小心問:“發生什麼事了麼?”
他努力平穩氣息:“我有話要和你說。”
“什麼?”
他四下看,果然引來無數注目。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吧。”他說著,牽住我的手拉我往外走。
“許塵。你這是在劫持我的員工嗎?”
律照川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截住我們的去路。
許塵:“我有話要單獨和星星說。”
“現在是她的工作時間。”律照川冷顏阻止,他伸手拽住我的另外一隻胳膊,並蠻力將我往他的方向扯。
律照川的強勢似乎觸怒了許塵,許塵也不甘示弱地拽我另一隻手臂。我突然成為他們比較力量的標誌物,倒向誰那邊,誰就獲勝。我很痛,除了承受無謂的撕裂感之外,我更氣惱的是兩人視我為無誤的態度。我掙脫兩人的手。懷中的花枝飛揚上天繼而紛紛落下並懲罰性地砸向我們,兩人也因此終於停止幼稚的拉扯。我連忙拾撿散落一地的花朵。
一輛迅猛的出租猛剎停在路旁,有人匆匆推門下車,疾步朝我們而來。
“許塵!”
直到這聲急迫呼喚傳入我耳中,我才抬眼看眼前人。“小羽。”自從那天我們吵架之後,這是我第一回見著她。好久不見,乍一看,竟有隔世感。
許塵應聲回看她,目光散雜。
“許塵,你身體還徹底好,得好好休息,不能到處亂走的。”小羽哀聲道。
“我和星星……”
小羽張手攀著許塵的手臂,淒聲說道:“許塵,我把工作室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