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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秘書重拍晴晴的手,晴晴這才回神,端正說道:“雪州小姐,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你。”除了接連道謝,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高秘書張手推開她背後的一對老舊木門。那門上有浮雕,刻的是松樹,松針團像是蒲公英毛茸茸圓乎乎的,透著手工的粗糲與樸實,可愛極了。我凝神看浮雕時,高秘書順便說明:“這就是月明軒。”

  木門後有兩間房,裝潢、家居都偏中式。外間為起居室,衣櫃書架俱全,臨窗處擺著桌椅。裡間為臥房,有張胡桃木圓柱架子床。我走到書桌前,臨窗而望,窗外為一方小院,鋪設著淺白色的防腐木,最中央一棵紅楓優雅而立,正對面是一棟完全現代風格的白色房子,一整面牆的挑高的落地窗,窗邊沿是黑色的,長垂的白色紗簾拉得嚴實,看不清裡頭。

  晴晴走至我身旁,我們並肩往外看,她的聲音跳躍輕快:“雪州小姐,我們少爺長得可帥了。改天他回來……”

  她話未畢,又招來高秘書凌厲的眼刀,晴晴剎時收聲。

  高秘書又向我交待一二後,帶著晴晴走了。

  我掩了窗,抱著點心盒坐床上,小心掀開盒蓋。發現其中除了媽媽做的糕點以外,還有捲成拳頭粗的紅色百元鈔。紅票被透明塑膠袋包著,放在點心外圍。我輕輕摸著那捲紅,喉頭一哽,雙眼又發疼乾澀了。

  當晚,我發燒且全身發癢,無知無覺中我撓遍全身。夜半折騰爬起,從行李箱中翻找出藥,吞水送藥丸入咽喉底部。蹣跚重躺床上,我蜷縮身子,緊裹厚被,一遍遍告訴自己,一定要挨過去……

  稀里糊塗中,我做了很多的夢,夢裡,我獨自站在江邊,突然浪頭高高掀起,我轉身狂逃,卻依然被浪頭卷覆。

  醒時,發現已是翌日清晨,耳邊是晴晴輕盈如風的聲音,她輕快拉開窗簾讓陽光入內:“雪州小姐,起床啦!”我流了很多汗,睡衣已濕透,而清晨的涼風一吹,我便不可遏制地咳了出來。我心想,我總算是熬過來了。

  緊接著,耳邊傳來尖叫和玻璃炸裂聲,晴晴瞪眼掩口,連連後退幾步,那模樣似乎見到了妖怪,她驚駭而高喊:“雪州小姐,你、你、你怎麼了!”

  屋下垂吊下的木架上,一隻肥碩的白鸚鵡悠然停落。我站在廳堂檐下,看著它如醉酒般頓然摔下木樁,又叼著鏈子爬回木樁之上,我關顧它的劇場不過半小時,就見它表演了“醉酒”三次。即便現場只有我這一位觀眾,它敬業演出。一旁的食盒裡裝著白瓜子,顯然是給這位準備的零食。我便捻起幾顆托在手心裡問它:“你會說話嗎?”壓抑在口罩里的聲音有些含糊,於是我又問了一遍。

  鸚鵡不理會我。莫非,它也嫌我丑?

  今晨,我因晴晴的驚叫而徹底清醒,乍見鏡中自己面容,我也被嚇了一大跳——整張臉高高腫起,雙眼被擠壓成窄fèng,只能勉強睜開。好像臉上刷了數遍漿糊,麵皮發硬,以至於封鎖了我所有的表情。

  我明白晴晴因何驚恐了——昨夜的我和今日的我狀若兩人。如同《聊齋·畫皮》里那躲在精繪美女皮下的妖,被清晨雨露一浸,便顯露醜陋原形。

  我是過敏了。這病之前在家也犯過,吃了藥過幾天就沒事了。只是這次最嚴重,我都認不出鏡中人是自己。過敏也非一時半刻就能消去,為不嚇到別人,我找了枚口罩戴上。現在看來,不僅人,連鸚鵡都被我嚇到了。

  或許是見我心誠,肥嘟嘟的白鸚鵡終於願意賞臉,它輕輕跳躍,小心靠近我,挑揀我手中的瓜子。我見它歪著腦袋利落剔除瓜殼吞下瓜仁,吃完瓜子後,它用豆黑圓眼盯我,一臉精明相。

  這時,聽迴廊那頭徒然喧鬧,晴晴和倆位年紀與她相仿的女孩,腳步輕快地朝大門迎去,我聽晴晴興奮且驕傲的聲音:“你們快看,那就是我們家少爺!帥吧!”

  少爺……是律先生的兒子律照川?爸爸告訴過我,律先生惟有一子,名照川,大學三年級做了交換生去了國外,此後很少回國內。

  我到底是應同她們一樣,前去迎接呢,還乖乖待著不亂動?我正想著,見一黑一白兩位高個青年悄然出現在長廊末端。他們快步拾階而上,繞過迴廊朝這邊而來。我下意識躲在鸚鵡架後——雖然它毫無遮蔽效果——透過鸚鵡落架賊眉鼠眼瞄來人。

  “少爺,寧少爺,你們回來啦!”晴晴的聲音甜蜜蜜的。

  “嗯。”簡短而低沉應答。

  “晴晴,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啦!”相對黑衣青年的簡潔,白衣青年則親和許多。

  “呀,寧少爺真愛開玩笑……”晴晴嬌嗔著,害羞托臉。

  哦,穿黑色襯衣的是律照川。

  我不由地多看了他幾眼。

  或許是因為家裡突然多了張陌生面孔,他注意到站在檐下的我,眉頭隨之蹙緊,他有雙狹長銳目,目光里似浸著冬的寒冷。他飛快掃了我一眼,快步往內堂而去。

  也不知怎麼的,他這一眼,竟讓胸腔發悶,有一絲奇怪的不適之感。

  我預感向來很準,這不適,似乎預示著,某種意味不明的、不好……

  正文 【003】開始就這麼難

  如一陣風颳過,他們利落帶走喧鬧,靜謐重新垂落四圍。若不是風中停留一段薄薄的香味,我定以為是夢。我心裡隱隱約約覺得,這幕似曾相識,卻又無從考證。

  如夢似幻,令人恍惚。

  直到肥鸚鵡輕啄我的手心,我才回過神。

  就剛才那一小會兒,手中托著的幾顆瓜子又被它剔剝完畢。它見喚醒我,扭頭瞅盛著瓜子的食盒,那意思似乎是“再來”!於是我又從罐子裡挑出幾粒瓜子,依前樣托在手心餵它。待手心最後一粒瓜子被吞下,那雙精亮的黑豆子再次盯准我。

  我驚詫它的精明:“還要?不行吧……”

  若我有透視眼,或許可以看到眼前這隻肥肥的鳥軀里裝有一縷人類的靈魂……

  我將雙手指尖交觸做三角塔狀,雙手食指與拇指相扣成圈,兩圈交疊成“眼”,再透過這隻“眼”看它。

  嗯,我沒有透視眼,我什麼也看不到。

  我鬆了手暗笑自己傻,再次捏取瓜子。

  “你是誰?”突然,身後傳來一句問話。我因聲而猛回頭,正面迎上一雙冷冷審視我的飛揚銳目。

  律家少爺竟站在我身後,他剛才明明……

  我連忙擺正姿勢——雙手自然垂握,頷首:“我是牧雪州。”

  “牧雪州?”他喃喃重複,眉峰瞬間緊擰,“你是鯉城人,牧如笙的女兒?”

  “是。”

  得知我是誰,他似乎很失望,他喃喃了句:“我真是……”

  他審視了我幾遍,目光比之前還冷上幾分,最後,他蹙眉訓誡:“誰准你餵教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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