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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他很快又繼續說:“大學畢業後,我回家鄉工作。回去後我才知道,她的父親因貪污腐敗被雙規了,她知道我的理想是從政,不想拖累我,所以才提出分手。你爺爺奶奶知道我在前途和她面前,一定會選擇後者,擔心我自毀前程,所以不僅幫她一起瞞,還騙我說她移情別戀,已經和別人定了親。”
聽到這裡,凌茵心中唏噓不已,輕聲問:“那您後來見過她嗎?”
“見過。在醫院見了她最後一面。”
凌茵大驚,“難道那位已經……病逝了?”
“難產。”他說,“母女只能保一個,她把生的機會留給了我們的女兒。”
聞言,凌茵眼眶微熱,心中觸動頗深,同時感到有一絲絲難過,說不出原因的那種莫名傷心。
幾秒後,她忽然捕捉到父親話里的幾個關鍵字——
‘我們’的女兒?!
·
軍營。
陸邵東發送完照片後,便十分慡快地將手機交給班長,然後往跟他的個子差不多長的單人床上一趟,從軍裝內袋裡掏出一張照片,舉在空中看,想起那日在列印店取照片時,傅驍風的話——
“你打算以後去軍校了,靠著小仙女的照片活啊?”
一張照片怎麼夠?
真正能支撐他在軍營活下去的,是與這張照片上的人相關的一切回憶。
“女朋友啊?”對床的一個老兵忽然問他。
陸邵東側頭看過去,然後點頭:“嗯。”
“哎——”老兵深深地一口氣,然後望著床板說:“我剛來時,也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
陸邵東揚眉,這語氣一聽就知道,對床要講的是個悲傷的故事。
果然——
“後來跟我最好的兄弟跑了。”
……真不是一般的悲傷。
陸邵東投過去一個‘節哀’的眼神,然後繼續看自己的小姑娘。
照片上,她穿著藍白色校服,站在操場跑到上,單手撩耳畔碎發,眉眼低垂,笑得有點害羞。
那是她第一次換造型出現在操場上時,王連偷拍的。
“老大,快看我拍的小仙女,美不美?”王連獻寶似地把照片給他看。
“美。你先發給我,然後刪掉。”
“OK。已經發了。不過能不刪嗎?”
“不能。”
他的小仙女,怎麼能讓別人看了去?
想起那日的事,陸邵東不禁勾起嘴角。
她當時那一下眨眼啊。
可真勾人。
“兄弟,快別傻笑了。我勸你趕緊給自己裝個GPS,以便女朋友查崗。”對床的老兵又開始搭話。
陸邵東:“這裡還有GPS?”
“嘿。這不就是?”
話音剛落,老兵的手裡忽然多了一部手機。
“市價三百,我八百賣給你,夠良心價吧?”
“……”
“有了這個手機,你就再也不怕女朋友被其他男人拐走了。”
“……”
所以剛才講那個悲傷的故事,是為了賣手機?
陸邵東雖然並不擔心自己的女朋友被拐走,不過有手機在手,確實能方便很多,於是道:
“成交。”
·
凌家。
凌於海還在敘述那段深埋在心裡十幾年的傷心往事。
“她的父親落馬後,她也休學了,再後來又發現自己懷孕,怕遭人閒話,便離開家鄉獨自在一個小鎮上生活。她告訴我,她原想等女兒出生後,再繼續學業,獨自將女兒撫養成人,不會讓我知道她們母女的存在。奈何造化弄人,生產時遇到危險,才不得不在臨終之際,將女兒託付給我。”
說完,凌於海抹一把濕潤的眼角,神色悲戚,仿佛還沉浸在回憶中。
凌茵呆呆地僵坐在沙發上,滿臉震驚,許久許久,她才小聲問:“那個女兒……是我嗎?”
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手也一樣。
巴掌大的臉上血色全無。
凌於海靜靜地望著她,面露不忍,沉默半晌,終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小小的一個動作,卻如一把重錘,將凌茵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碾的粉碎。
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只剩一地廢墟。
而後,那把重錘又在這一地廢墟上補了幾下——
“那個時候你媽媽剛懷孕,胎位不穩,得知這件事情後,傷心過度,導致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
凌茵猛地倒抽一口涼氣,捂住嘴,淚水在眼圈裡打轉。
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唐悅與父親的相敬如冰、對她的冷淡,以及她的從來不慶祝的生日。
她的出生對他們來說就是災難。
如果沒有她,他們本該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真正的一家三口。
如果沒有她,唐悅不會失去孩子,不會過得這麼絕望。
一想到唐悅是懷著怎樣的絕望將她養大,凌茵就錐心般的痛。
盈盈淚水中,忽然出現一抹淡漠身影。
她連忙扔下手機,不管不顧地撲向那抹身影,用整個生命將人緊緊環在兩臂中,哭著喊道:“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唐悅眼眶一熱,眼裡也泛起淚珠。
許久,她哽咽著說:“往後照顧好自己,我……只能養你到這麼大了。”說完,強行抽身,捂著臉快步走進臥室,將門鎖上,癱坐在床邊。
十幾年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
她終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不管吃多少齋,念多少佛,依舊無法釋懷。
對不起。
以後,不要再喊她‘媽媽’了。
……
客廳。
凌茵的雙臂還保持著抱人的姿勢,目光呆滯,望著空空如也的懷抱,淚如泉湧。
媽媽……不要她了嗎?
凌於海長長地嘆一口氣,說:“不要怪你媽媽,她心裡也苦。當年我抱你回家時,答應過她,等你滿十八歲後,就把你送出國。”
“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美國那邊的學校,先讀一年預科,再讀本科。本科念完後你若還想繼續深造,我也會支持你。”
“原定的是後天中午的飛機。如果你想晚幾天再走,我可以讓秘書幫你辦里改簽。”
……
原來他們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等她滿十八歲。
凌茵靜靜地聽凌於海講完,然後用衣袖擦乾眼淚,平靜地說:“我後天走。”
說完,她如赴刑場一般,拖著重重的步子走回臥室,將自己鎖起來,坐在床上抱著大白兔哭了整整一個小時。
她不怪唐悅。
如果當年唐悅不接受她,她現在的身份可能就是凌於海的私生女了,永遠見不得光。
她也能夠理解唐悅想將她送出國的心。見不到,就能假裝心裡的那根刺已經被拔出了吧。
只是不知道,當這根刺被拔出時,有沒有人會對它有一絲絲的不舍?
擦乾淚,凌茵給傅驍風發一條簡訊:
【我要見他。】
然後點開他之前發過來的照片,繼續哭。
滿十八歲的第二天,她沒有了爸媽,不能再失去他。
·
傅驍風看到凌茵的簡訊時,剛睡完回籠覺醒來,意識還有點迷迷糊糊的,目光簡訊內容,瞬間清醒過來。
不是說好只傳話嗎?
那貨才剛進去,他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把人弄出來?
搖搖頭,他連忙回撥過去:“餵?小仙女啊,是我,傅驍風。我看到你的簡訊了,可是我只能往軍營里打電話,讓他聯繫你,沒辦法把人弄出來啊!”
電話里沉默數秒,接著傳來一聲大哭。
臥槽!怎麼回事啊?!
傅驍風嚇得亂了陣腳,連忙說:“你先別哭啊。容我想想辦法,我想想……”
“我後天就要去美國了。”電話里的人說,帶著哭腔。
傅驍風一愣,接著帶著電話狂奔到自家老爸書房,喊道:“爸,我要去軍營探望邵東!”
傅爸:“他才剛進去,探望什麼?胡鬧!”
“我、我……我這裡有十萬火急啊!見不到他會死人,不,是見不到人他會死。真的!”
“什麼死不死的,好好說話。”
傅驍風一想到電話里還有個哭成淚人的小仙女,就沒法好好組織語言了,破釜沉舟道:“我也想去軍營體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