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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走呀,幹嘛不走呀。”晚春驀地回過神來,忍住打哈欠的欲望,柔聲對庚武施了一禮:“庚三少爺總算出現了。方才在路上看見秀荷疼得呀,可嚇人,幸而我及時叫阿奕把她送回來。幾時得空了去我家裡玩,都是從前繡莊上的好姐妹,常走動吶。”

  “辛苦你。”庚武清風淡漠地回了一拱。

  晚春凝著他清雋的臉龐,似乎想要找出些什麼,但他的眼神根本不在她身上,一襲僕僕風塵擦過她身旁,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後院去了。

  晚春只得不甘願地隨漢生離開。

  “嗚哇嗚哇——”小丫頭哭得可響亮,都還沒見到她,就好似已然看到她踢騰的小短腿兒。庚武眸光瀲灩,心中把秀荷疼到不行了,恨不得即刻就將她母女二人攬抱在懷中。這感覺真奇妙,道不出,只覺得人生從此都開始不一樣。

  正想要推開門進去——

  “啊——別進來——”秀荷卻驀地又痛喚起來。

  那腹中依舊墜脹,似有甚麼一串兒的跟著往下落。

  “唷,雙喜臨門!少奶奶肚子裡還有一個!”

  聽見婆子訝然的聲音,卻哪兒是雙喜呢,那小胖仔兒的身子才剛落地,緊跟著又一個小糰子呆蠢蠢地滑了出來。小眼睛眯成一條fèng兒,臉蛋胖嘟嘟的,還不哭,悠哉悠哉。

  “謝天謝地,恭喜夫人少爺,咱家一口氣添了兩小子一丫頭!”老家僕鄭媽撩開門帘子,微胖的臉上堆滿歡喜。

  “嗚哇嗚哇——”嬰孩的哭啼聲此起彼伏,沉寂多年的庚家小院忽而之間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關福和紅姨隨著阿檀前腳才踏進門,下一秒眼淚就煞不住了。

  關福活了快五十年,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動容過,一邊咳嗽一邊拭袖子:“怎麼恁多哭聲呢,這小丫頭哭的聲音比男娃都大,像我大嗓門啊,一個頂三個!”

  紅姨拍他:“耳聾了嗎?沒聽婆子剛才說,就是三個,兩胖小子一丫頭!”嘴上叱關福,自己眼淚卻撲簌簌眶不住。想起地底下冷清的秀荷娘,你啊,也該放心了,安心去投一戶好人家,來生過點兒平坦日子。

  那邊廂接生婆已經把屋子收拾好,掀開帘子探腦袋說可以進來了。

  兩家僕把血水端出去,大嫂二嫂和紅姨各抱一個小崽兒。秀荷懷孕的時候胃口好,吃得多,睡得足,雖才九個月不到,寶寶們一個個卻都很健康。

  小丫頭和二小子蠕著小胖手,哇哇哭得可大聲。三小子除了剛落地“呱——”了一句,後來怎麼就是不肯哭。小眼睛眯成一條隙,好像在思考一件多麼了不得的大事。紅姨看的愛得不行了,忍不住逗他玩:“喲,老學究吶,瞧你城府的,告訴姨姥姥你在想什麼。”

  不理人,乖呆乖呆的,小臉蛋兒粉粉嫩。

  “這小子像他爹,長大可不得了。”逗得庚夫人和嫂子們笑不停。

  庚武無聲走到床榻邊。綿軟的被褥把秀荷疲憊的身子遮蓋,他看著她鬢間濕卻的碎發,眼中心中滿滿都是疼寵與感激。

  修長手指輕拂她蒼白的容顏,輕聲問道:“痛不痛?收到你的信便馬不停蹄趕回來,不料還是晚了一步,讓你受苦了。”

  痛,可痛了,痛得都恨不得把他脖子掐掉。秀荷可委屈,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凝著庚武風塵僕僕的英姿,抬起手虛弱地推他:“沒良心,看見你都討厭,快出去。”

  庚武就勢抓起秀荷的手兒放在唇邊親吻,然後自己的眼眶莫名也濕了,低柔著嗓音:“慣愛嘴硬,真出去了你又哭。”

  那夫妻二人四目痴痴相凝,多少愛啊怨啊想啊念啊道不清。

  嫂子和紅姨互相對看了一眼,幾人便把孩子在秀荷身邊放下,悄悄然退身出去。紅姨拍拍庚武的肩膀:“小子,我干閨女可是一胎叫你兒女雙全,今後你可得捧著她,捧不好別怪老娘一個個背走吶。”

  又拋媚眼嗔秀荷:“母豬都沒你能生,回頭記得打賞你乾娘,沒有老娘在菩薩面前給你求,你哪兒來的這三隻。”

  果然就知紅姨要往自個臉上貼金,秀荷沒有力氣反駁,只剩下翻白眼的份兒。

  庚武趁紅姨不備,迅速地在秀荷嘴兒上啄了一口:“捧你我心甘情願。”

  那狹長雙眸含笑,嘴角邊勾勒的都是寵溺,真壞,肉麻死人了。

  秀荷捶了庚武一拳頭。

  “嗚哇——”一直乖呆的小胖崽兒忽然小嘴一咧,蠕著短腿兒大哭起來。

  好嘛,原來盼來盼去,這最後的三小子才最學她娘。天生的醋缸子一個,不許爹爹娘親打情罵俏呢,庚武算是沒好日子過啦。

  第091章半生不孕

  瘸腿老關家的閨女給庚家三少爺一胎生了三個,消息一夜之間在鎮上不脛而走,這幾十年來,還沒有哪戶人家的媳婦一口氣生過三個,大家都在說關家丫頭是庚三少爺的福星,旺夫命。

  你瞧,才嫁過去一年,庚家便生意壯大,家業復興,人丁興旺。聽大張回來說,庚三少爺前段日子進京,還得了太后娘娘的接見,叫秀荷繡一副貴妃圖,等孩子滿百日後抱著上京請安;又有人透露,他認的義父乃是皇上身邊最為親信的端王爺,那端王爺鐵面冷情,多少旁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獨獨被他得了好運氣。庚家今後的聲望啊,怕是比老太爺當年更要勝卻幾分嘍。

  就有人不服氣了,道是關家丫頭好福氣,嫁了個英武又能擔當的好男兒,不然她能過得這般滋潤?最後還不是配給梅家的半癱子大少爺。

  各種議論紛紛,站成兩派。小鎮子人不多,嘴兒閒,來點兒事便要扒拉上許多天。那街角算命的便站出來,說這對小夫妻八字乃六合,似天地共存的默契,如絲縷般交織,互相捧助,誰也不沾補誰。

  天也,八字三合便已是難得的美滿夫妻,六合可不是天造地設一雙?眾人聽罷唏噓不已,想起早先秀荷被梅家老太太騙親一事,那梅二夫人因為嫌棄秀荷家底薄,把她糊弄給了大房,不然何來的大晚上逃婚,又怎會恰好被庚家三少爺扛去?倘若不是身子被庚三少爺提前睡了,以梅家早前的勢力和做派,只怕最後還是軟硬兼施把秀荷硬留給大少爺。

  又嘆命里是誰的趕都趕不走哇。

  五月中旬天氣已然十分悶熱,大清早下過一場陣雨,空氣淨了,烏雲還未散開。天井下,花糙的清香肆無忌憚飄進屋堂,想不聞都忽略不去,就好像那門外傳來的消息,你明明不想聽,它也一定要叫你字句都聽見。

  茶几上擺著滿滿一籃子紅雞蛋,是早上庚家夫人派人送來的,說謝大少爺和小太太把秀荷送了一路。謝,謝你個頭哇,那是老大他心還不死,是她關秀荷造下的孽!

  一顆顆紅蛋鮮艷刺目,殘忍地扎在梅家人的心裡,手上端的飯菜便越發失了味道,一頓飯怎麼吃怎麼怪異。

  “孝奕什麼時候啟程?”梅老太太喝湯,聲音陰霾而乾癟。

  “在和漢生收拾行李吶,說是半個時辰後就能出發了,嗤~”晚春夾著筷子。昨晚上漢生進來,她今早心情好,臉上春光滿面。

  這小騷骨兒近日越發懶饞了,吃得可多。老太太看著晚春的饞樣兒就不喜歡:“怎麼你越吃越瘦。”

  嘖,連菜都不讓多吃了,瞧這摳的。晚春把碗勺一放,笑臉冷卻下來:“這您得問大少爺,問問他是怎麼折騰我的。呀,該去看看行李收拾妥當了沒。”

  如今老太太病羸羸的,梅家也遠不似從前威風,晚春漸漸不把家主們放在眼裡,反正全家人如今全靠那半癱子,反正她吃的穿的也不賴她一老嫗。

  晚春腰兒臀兒一扭一扭地上了樓梯。

  老太太在背後看,凝著晚春兩瓣尖尖的屁股,悶聲道:“昨夜鬧騰得厲害,你可知道那房裡的是誰?”語氣些許狐疑。

  “還能是誰?孝奕走哪兒就把她帶哪兒,連這大老遠去京城都要隨在身邊,母親說還能是誰吶?”葉氏揩著手帕擦嘴,邊擦邊笑得瀲灩。

  老太太不高興聽這話,面色陰慍下來。其實她一直打算再給孝奕找一門好的,不想讓晚春這騷骨頭得寵,只礙著如今家裡剩下的銀子不敢鋪張,得留著給二房的兩個男人贖罪。老太太吭哧著:“帶身邊這麼長時間也不見有動靜……”

  又吧嗒著菸斗看葉氏:“聽說生了三個。”

  這話說的是庚家,老太太自己心裡不快活,便尋著事兒給葉氏打臉。

  葉氏扯了扯嘴角,她怎樣也想不到那丫頭背後還有這麼了不得的身世,不過她也不後悔,說不出原因,她就是不喜歡看兒子和一個女人太要好。

  曉得老太太在怪自己先頭把秀荷不要,葉氏涼涼地笑著:“生幾個也是庚家那匹狼在她身上播的好種,算不上她的造化。母親倒不如看孝奕這次去京城能弄出什麼風聲……不快點把老爺和孝廷救回來,人不在,錦熙房裡一直空著,你眼紅人家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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