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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拗過臉兒不理他。他知道她恨自己,上一回差點沒把她置於死地。她總是這樣記仇,但他的心胸卻寬廣,一忽而恨意消去,便又無可復加的想念她。

  他看見她頸下隱約烙著一抹紅痕,便猜度那個男人早上又疼了她。自堇州府隔廊相望,他早已洞悉他們沒有一夜不快樂;他們沉醉在那肉裑的歡愉之中,不知那等在孤單中的滋味如何煎熬……

  梅孝廷絕涼地勾了勾嘴角,拖著下巴對秀荷笑:“你看我學得像麼,可比你那唱戲的母親更出神入化?”

  褐木的輪椅沉且笨重,攔在窄巷中央讓人輕易過不去。還怕過去的一瞬間忽而便被他攬抱,這樣的事他做得出來。

  秀荷磨著唇齒,驀地調轉過身去:“梅孝廷,你自己瘋便瘋了,不要拖著別人與你一起瘋。”

  “呱當——”卻身後忽而一道寒光掠過,梅孝廷踢起腳邊的一顆碎石,把那巷口的紅門關闔起來。

  梅孝廷不讓秀荷過去,驀地傾身抓住秀荷的手腕,把她嬌軟的臀兒箍坐在自己的腿面之上。

  他的手很涼,像那寒天雪地里孤寂的青狐,陰幽的嗓音抵在秀荷的耳邊,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他說:“我瘋了麼?我沒有瘋。關秀荷,我錯了。我只是太傻、太專心,以為你愛我、我愛你,今生便能夠天長地久。

  我太慢知道,阿奕九年如一日枯坐在天井之下,只是為了等你,否則我便不會將你所有的好都訴與他聽,不會叫他在心中對你存了念想……我太慢看清我娘的心機、不知她對你說過的那些侮蔑言辭,否則你便沒有機會在河潭邊遇到庚武,以至於如今只記得他疼你的好……我又太慢了一步趕去碼頭,你便不曉得我眼睜睜把你推給疤臉之後,心裡到底有多麼的後悔,多麼的痛……關秀荷,我後來真的有去找過你。為何上天對我這樣不公,偏叫我頻頻比別人慢了一步解釋……”

  空曠的窄巷裡無人,只一顆老樹在陰風下西索搖曳,那風聲吹動了情裕,梅孝廷睇著秀荷胸前的起伏,忽而便隔著衣裳揉捻下去。

  他竟不諳那個中的溫柔,手上的力道並不知輕重。清削的下頜抵著她的鎖骨啃咬,生澀的動作只把她迫得呼吸不能。

  可他此刻言辭痛切,又知否當日她在疤臉的老窩中如何掙扎?後來每逢夜半驚醒,便總是那腌臢迫近的一幕。疤臉咧著黃牙訕笑:“那張家女婿可說了,你可是他們春溪鎮上第一美人,還會含是麼?來人,看老子今天怎麼硬塞她!”

  天曉得那一瞬間她有多麼不可置信,不信那面冷心善的昔日少年,他竟將她那樣赤落落的出賣。

  “啪——”眼見得那俊秀的臉龐越發往下,秀荷費力勻開手臂,脆生生打了梅孝廷一巴掌。

  “夠了!梅孝廷你太不堪,你還嫌害我的不夠多?不要次次總與我馬後炮,我也會聽得很膩。”口中叱他,眼眶亦紅,掙開他淡香的懷抱,背過身子就走。

  竟打得這樣乾脆,臉頰火辣辣的燒灼,忽而一縷濕咸溢下,嘴角便滲開了紅。

  好狠的心吶,打完了就走。

  梅孝廷玩味地抹了把臉,驀地從身後反握住秀荷的手腕。從袖中掏出一枚首飾,幽幽笑著道:“所以說……我總是明白得太晚。那麼你把這個收下吧,從前你總是喜歡玉飾,我那時不曉得母親的和我的原不一樣,竟把她的偷來送給你,叫你蒙了羞。今後你把這新的戴上吧,然後我的遺憾便也能了了。”

  是一枚鑲粉晶的金鍊子,底下墜著荷葉型香囊,一縷淡淡的幽香在空氣中彌散,只把人催生出慵懶。梅孝廷說這是專專叫人在京城中定製的,那荷葉香囊里裝得乃是西域的上等香料,經年香氣不褪,他只捨得送給她一人。

  秀荷卻不要。“我也不缺首飾。說來也是我自己固執,半年的工錢撐死不過十幾兩銀子,爭這一口氣做什麼?你再要鬧下去,大不了我也不幹了。”說著把那香囊擲回梅孝廷的膝上。

  女人的倩影漠然擦肩而過,梅孝廷卻不伸手去接,任由那鏈子沿著袍擺滑落於地上。

  “西索索——”被青磚石路面磕破了角,散下兩瓣晶瑩。

  那香料不傷母體,只吸胎兒之氣。初孕的婦人帶在身邊,只須月余功夫,那腹中骨肉便可蔫成一顆小血塊,像經血一般從體內化出,神不知鬼不覺。

  這可不是尋常鋪子裡能夠買到的好東西。

  榮貴看得心疼,彎腰撿起來,用手指劃了劃:“少爺,大幾百兩白花了,她不肯戴,那骨肉還不是照樣懷?”

  “不肯戴……那就扔了吧。”梅孝廷淒絕的笑意一瞬斂盡,鳳眸中的陰鷙不遮不掩,將鏈子往身後隨意一拋,推著輪椅便要走。

  落到角落阿曉的鞋面上,阿曉蠕了蠕腳趾頭,看著秀荷的背影,又看看梅孝廷,正想哈腰去撿,忽然一道艷麗的影子走過來,連忙又把首飾踢出去,藏進了樹影下。

  是琴兒,著一抹淺桃色的薄棉褂子,臉上染著彩妝,眼睛亮晶晶的,不曉得躲在暗處聽了許久。把鏈子拾起,碎步盈盈跑過來:“姐夫,您的首飾掉了。”

  半個多月沒見二少爺,聽說去大地界跑了一趟生意,回來後那英姿越發倜儻帥氣了。淒幽幽的,像一隻傲然遺世的狐魅,無情無義卻叫人墜生愛獄。

  梅孝廷卻無聊,用扇子不耐煩地隔擋開:“拿走,爺扔掉的東西便不再收回。”

  所以師傅不是被他扔掉的對麼,他要捨得扔掉,又何必心心念念再與她糾纏不休。

  琴兒咬著下唇,忿忿地凝著空去的巷尾:“她真狠的心!姐夫對她這樣掏心掏肺,她為了和別人好,竟然把你一而再的辜負又辜負。”

  梅孝廷微仰下頜,看著這張和秀荷些微相像的臉,諷弄地眯起鳳眸:“這麼說,你也覺得她對我很過分麼?”

  “嗯,簡直叫人看不下去。”琴兒羞赧地眨著眼睛,很肯定地點頭說是。

  梅孝廷也不管她是真情還是假意,用扇柄將鏈子徐徐挑起:“那你戴上她,戴起來讓本少爺看看。”

  這樣剔透瑩潤的粉晶,還搭著赤金的精緻小鏈,哪裡是琴兒能夠買得起。拿去繡莊姐妹們面前炫,不曉得又能叫她們羨慕上多少天。

  琴兒顫顫地把金鍊掛上脖頸,連聲兒都嬌了:“爺……奴這樣戴著可好看嚜……唔!”

  只話音未落,便已經被那絕美少爺一把捲入清冽的懷抱之中。他的唇薄且冷,吻來得又狠又戾,卻生澀。忽而探入口唇,肆虐的氣焰像是要把人的心髓都吸乾化盡,卻叫人沉迷,忍不住貪他身上乾淨卻孤單的氣息。

  從前姐夫也調弄自己,但每次都是蜻蜓點水,不來這樣的真。琴兒很緊張,然而她暗地裡盼這樣的時刻,卻不知已盼過了多少個深宵。被他吻得熱烈,忽而也不曉得哪裡來的勇氣,便撕拉一聲把盤扣扯開,拉著梅孝廷蒼素的手指覆了上去。

  “秀荷……關秀荷……爺就是要叫你痛,非要讓你痛得跪下來求我,求我饒過你!”梅孝廷微闔著鳳眸,腦海中勾勒的,卻都是秀荷在裑下曲扭掙扎的一幕幕畫面。他已經太久沒有這樣貼近過女人的身子,那心中的執念與不甘化作陰戾,修長的指骨只把懷中的腰兒豚兒狠狠挫捻。忽而察覺手心裡多出來一道瑈瑈起伏,想也不想便把那山花含住。

  脂粉香濃的味道,卻不是她……那樰白的中間也沒有紅印,也不如她的俏美。

  閉起眼睛騙自己再咬,卻騙不下去,一刻之間失了味道。

  不行,他依然還是對別的女人不行。不是身不行,是心,連做戲都反胃。

  琴兒卻尚且不知,越發仰著身兒想要得少爺的痛。這樣的感覺真奇怪,停不下來,明明這一次還未結束,便已經貪生下一次,下下一次……

  竟也不顧榮貴在旁看著,越發把衣領拉開,摟著梅孝廷清瘦的肩膀,嚶嚶啜泣道:“少爺……琴兒願意安撫少爺的心,她欠你的多少,從我這裡討回去吧,我都可以不計較回報……”

  小賤人,你以為你給我的與她一樣麼?自不量力。

  梅孝廷心生鄙夷,鳳眸中的光影一瞬又復了清明,驀地把琴兒推下地去:“安撫不了了,她肚子裡懷了別人的骨肉,她自己卻不曉得。她若曉得了,只會更加徹底的把我拋棄……可是爺不想看著她生兒育女,因為我也孤單。”

  撩開袍擺從輪椅中站起來,自顧自往那半掩的紅門邊走去。

  那背影清廖,只看得琴兒眼淚撲索索往下掉。臀骨砸在磚石上又痛又麻,心中的愛憐與疼楚卻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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