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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縣定是響應府衙樂捐,所以一大早便派了管事出去,我說的可對?”

  張義鴻艱難的點點頭:“是……這樣的。對,就是為了樂捐嘛。”

  “據我所知,貴縣內樂捐來的糧草都存放在城南,既然如此,不如就請貴縣帶我去看一趟吧。”魏文杰淺笑道,“郡守大人得知貴縣士人如此憂心國事,定然十分欣喜!”

  張義鴻恨不得將自家的管事給吃了,早就說了讓他小心些,竟然還這麼蠢的被人當面拆穿了身份,眼見著事情就要被揭穿,張義鴻只能寄希望於霍文鍾等人能快些將糧運來。

  魏文杰面色依舊,心中卻對陳功曹大為佩服,不愧是丞相府里出來的人,手段竟如此老道。這一路若不是陳功曹暗中遞消息,他也無法這麼順利的入城,也遇不到張義鴻府里的管事!

  來之前他還納悶為何博陵侯那樣的跳樑小丑竟能在博陵呼風喚雨,現在嘛……呵,有張義鴻這樣的蠢貨在此處當縣令,也難怪一個已歸封地又沒有治民之權的老侯爺還能插手當地縣衙如此諸多之事。再加之博陵縣尉竟然還是博陵侯的女婿,若繼續讓這樣的人留在此處,簡直就是尸位素餐!

  “魏大人此行一共來了多少人?”張義鴻問道,“也好給諸位安排食宿。”

  此刻魏文杰再不擔心張義鴻刷什么小花樣,立刻道:“此行一共二十人,現有八人入城,還有十二人此刻應該已到城門口了。”

  “城門口?”張義鴻的臉色慘白一片,十二個人守在那裡,叫他們的人如何將糧食運進來?

  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聯絡基本靠走的時代,張義鴻就算想要將這個消息送出去,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他也不清楚這十二個人的行蹤到底如何。

  此刻魏文杰心中無比愉悅,果然一切都在按照他們的計劃而來。一行人來到城南糧倉,剛到不一會兒,霍文鍾便接到消息趕來了。

  魏文杰的年紀與霍文鐘相仿,比起霍文鍾那張繼承了老侯爺的天生冷臉,魏文杰的長相與舉止倒是十分符合這個時代人們對士人的要求——文雅。

  “霍大人怎麼來了?”魏文杰笑了笑,“來了也好,這座糧倉乃侯府樂捐,老侯爺深明大義卑職自愧不如。只是下官職責所在,就算是侯府所贈糧倉,也得巡查一番才行。”說罷,不等霍文鍾回話,直接命人進倉搜糧!

  張義鴻急得不行,一個勁兒的看向霍文鍾,沈江卓卻對他偷偷搖頭——沒用,時間太短了,根本就運不過來!

  自魏文杰進城到現在,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哪怕是在博陵縣內籌糧都來不及,更何況他們還要掩人耳目,不能四處宣揚。

  少頃,巡查的胥吏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的二人抬著裝糧草的布袋:“回稟大人,這裡面是沙子!!”

  魏文杰詫異的望向博陵諸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義鴻變成了啞巴,霍文鍾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倒是魏文杰身邊的周從事突然出聲道:“張大人一早派自己的管事出城尋糧,如今這城南的糧倉里裝的又都是沙子!張大人,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可有此處糧倉的入庫文書?又是誰負責此處糧倉?!”

  陳功曹站了出來:“文書自然是有的。一應入庫糧草,均是本縣士人所贈,我親眼看這入庫的,怎麼可能變成沙子?!!”

  “是誰負責此處糧倉?”魏文杰問道。

  陳功曹頓時有些支支吾吾,望向了霍文鍾,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府衙人手不夠只能委託博陵侯府的人自行看守糧倉的事情說出。

  霍玉海很快被帶了上來。聽得魏文杰詢問大吃一驚,連忙道:“這不可能!我們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睜著眼,不會的,不會的!”

  “什麼不會,我看分明就是你私吞了糧草!”周從事厲聲呵斥,“若非今日刺史巡查,這糧倉都快被你搬空了!”

  “小人冤枉啊!!”霍玉海驚呼。

  陳功曹安慰道:“莫急,你仔細想想到底哪裡出了錯,怎麼好好的糧食變成了沙子了?!”

  霍玉海無助的望向霍文鍾,周從事突然道:“這人是侯府的家生子,霍大人是否應避嫌?”

  霍文鍾冷笑:“這麼多人在場,難道周從事還認為他會與本官串供不成?!玉海,你知道什麼就直說,不得有絲毫隱瞞!”

  霍玉海垂著頭,努力回憶著這幾日來的經歷。

  “起先……有士卒與我們一道看守此處,只是縣令大人擔心縣內糧草太多,引來匪徒,便將士卒調到了城門口。後來……我們人手不夠,就去與倉曹大人說了,倉曹大人派了民夫來……沒錯,是那幾個民夫!!”霍玉海猛地睜眼,“接連四天,每晚都是民夫前來輪換的,大人明鑑啊,小人們當時已經睡去了,根本就不在糧倉這裡,又何談用黃沙換糧食呢!”

  “如今危急時刻,你們倒是睡得安慰。”魏文杰對霍玉海說著,眼神去望向了霍文鍾,“那幾個民夫現在何處?”

  “民夫……”霍玉海茫然,此刻四周壓根就沒有它們的蹤影。

  倉曹掾急忙道:“因吳國之事緊急,縣內的衙役不夠,便徵調了周圍村子之人。”

  “那他們人呢?!”魏文杰問道。

  “這……”倉曹掾一時語塞,額頭冷汗淋漓。民夫的派遣不似士卒這樣有章可循,他們只是被視為工具一樣的存在,呼來喝去幾乎是常態。哪怕是一開始分到去運送糧草,也有可能突然被另一個衙役叫去別的地方幫忙。天知道過來看守城南糧倉的民夫是什麼人,又從哪裡來,倉曹掾只知道自己從哪些地方徵調了多少民夫罷了。

  魏文杰又問:“你們可記得那些人的長相?”

  霍玉海幾乎要哭了:“他們都是天黑之時來與小人們換班,小人……小人記不清了,只知道他們長得都很壯實。”

  “呵,這叫什麼話!”周從事冷哼,“幾個寂寂無聞的民夫就能將黃沙換成糧食?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這分明就是你們監守自盜,將罪名推諉到那本就不存在的民夫身上!”說罷,抬頭看向張義鴻,“張大人,不知城南之事您是否知曉?!”

  張義鴻結結巴巴的不知如何回答。

  “張大人臉色看起來怎麼這麼難看?”周從事突然揚聲道,“看來您是知道了,不然也不會派管事出城籌糧,以替博陵侯府做掩飾,不知下官說的對不對?!”

  張義鴻繼續沉默,只是他這幅模樣分明已是默認了。霍文鍾只覺得眼前一片淒涼,魏文杰是有備而來啊!

  “如果查不到那幾個民夫,這些糧食便是博陵侯府監守自盜!”周從事一字一句道,“下官現在懷疑,博陵侯獻出此糧倉到底是為了響應縣衙樂捐呢,還是為了一己私利?”

  “放肆!”霍文鍾沉聲呵斥,臉色如冰,“不過是聽了下人的幾番話,竟肆意敢污衊朝廷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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