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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走到絕路了。雙手捂住臉,她簡直快要哭出聲來。

  關孟綱望著她:“別他媽哭了,我就想知道,你們兩個跑到哪裡去了?怎麼說走就走,也不告訴我一聲?”

  這個問題自然無解,所以小海棠沉浸在絕望中,滔滔地只是流淚。兩條麻花辮散了開來,她成了個瘋頭瘋腦的小婆娘。

  關孟綱又道:“肥皂香菸,值幾個錢?至於你這麼嚎喪嗎?”

  小海棠也知道肥皂香菸都不是值錢貨,可是她窮,對於窮人來講,這就是要了命的損失了。

  關孟綱不再理會小海棠,轉而和身邊眾人談起生意經。這種高級防空洞,四壁雪白,燈光明亮,空氣也流通,所以坐在裡面,並不難熬。

  如此過了兩三個小時,警報解除,關孟綱站起來走到小海棠面前,俯身向她伸出一隻手:“行啦,別哭了,跟我走!”

  小海棠沒有接他的手,自己扶牆站了起來。跟著關孟綱走,當然不是上策,尤其此刻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對方的心思,她明白得很。

  可是不和關孟綱走,自己便會連個安身之處都找不到。即便熬到天明回了家,又能怎樣?和凌雲志一起坐等餓死?

  默然無語地跟上關孟綱,小海棠做了最壞的打算——得活著,無論付出什麼,都要活著。

  第二十章

  小海棠第一次到了關孟綱的家中。

  關孟綱果然是混得得意,一個單身漢,卻是在一處公寓樓內租下了三間明亮房屋,屋內家具一應俱全,每天還有一個女僕回來為他打掃家中衛生。

  髒兮兮的小海棠站在這樣潔淨的公寓屋子裡,自己都覺著有些不大妥當。關孟綱一手插進褲兜里,一手打開各屋電燈。轉身望向門口的小海棠,他忽然笑了:“我這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吧?”

  小海棠無話可答,抬手把亂發掖到耳後。

  關孟綱邁步走到她的面前:“海棠果啊,你說你是不是死心眼?你要是早跟了我,還用遭這種罪嗎?我關某人大話不敢講,可是至少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出去賣力氣討生活!”

  說完這話,他抬手挑起小海棠的下巴:“我不嫌你是個二手貨,你要是願意跟我,我還要你。你也看到了,我在重慶沒太太,你想要名分,我肯定也能給你。怎麼樣?”

  小海棠撥開關孟綱的手,愣怔著沉默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比雲志有本事,能賺錢。”她低聲說道,鼻音很重,“可是……我就是喜歡雲志。”

  關孟綱把雙臂抱到胸前,忍不住笑了:“你賤啊?”

  小海棠含著眼淚,第一次感覺關孟綱也是個可以說話的人:“我知道我是賤命,小時候沒娘,大了被親爹賣出去做小老婆。我這輩子享不到福,我也認了。只要天天能看到雲志,我苦死累死,也都心甘。”

  說到這裡,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我不能離開雲志,要是沒有了我,雲志一個人沒法活下去。”

  關孟綱翻了個白眼,從牙關中擠出一句評價:“他媽的真是個傻娘們兒!”

  然後他仿佛已經拿準了小海棠是個走投無路的人。居高臨下地斜睨著對方,他皺著眉頭說道:“體體面面的關太太不肯做,非得像個婊子似的零賣,是不是?”

  伸手在小海棠的胸前摸了一把,他挑著一邊眉毛繼續問道:“說個價吧!陪我過上一夜,要多少錢?”

  小海棠聲音很大地吸了吸鼻子,心想自己終於是走到這一步了——不是自己不守婦道,是沒辦法。作為一個年輕女人,她天然的就只有這種資本。

  “我不要錢……”她好像墮進了火爐中去,從頭到腳一起發燒,羞愧得睜不開眼睛,“我要貨物。”

  關孟綱志得意滿地笑了:“你倒是精明得很!”

  隨即他向身後一指:“浴室裡面能放出熱水,你先洗個澡吧!”

  關孟綱馬上就能如願以償,這時便是十分激動。沒等小海棠沐浴完畢,他自己就推門闖進浴室去了。

  浴室房門“咣當”一聲被摔了上,裡面傳出了小海棠的哭叫。哭叫聲音拔著高揚起來,忽然又被遏止,是一口氣換不上來的光景。水聲帶著節奏嘩啦嘩啦,半個小時之後,浴室房門忽然開了,水淋淋的關孟綱抱著一絲不掛的小海棠,歡天喜地地跑進了臥室中去。

  關孟綱是個欲望強烈的人,可是小海棠不肯給他為所欲為的機會。在大床上兩度春風之後,小海棠發了瘋似的對關孟綱又抓又咬,死活不許對方再弄自己。鼓溜溜的胸脯晃晃蕩盪,她咬牙切齒地不知了羞,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算女人。

  關孟綱坐在大床正中央,滿臉yín笑:“怎麼?這就受不了啦?嫁了好幾年的人,怎麼就只有這點本事?”

  小海棠披頭散髮,氣咻咻地瞪著他。

  關孟綱又問:“我和凌雲志,誰更厲害?”

  小海棠從中分開的長髮中射出渙散目光,嫣紅的嘴唇咬得死緊。神智漸漸回歸腦海,她知道自己已經是髒污了。

  關孟綱沒有得到回答,可是也不失望,因為篤定自己肯定是強過凌雲志。彎腰爬到床頭,他從床邊矮柜上拿下一包香菸,撕開封口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將個打火機擲向小海棠,他大剌剌地說道:“給我點個火兒!”

  小海棠眩暈著撿起了打火機。心裡的血一陣一陣往上涌,她咬住牙關,想要撲上去撕咬活吞了關孟綱。

  可是憑什麼撕咬活吞人家呢?這事情也算是雙方自願,關孟綱算不得用強。

  把打火機扔回到關孟綱面前,小海棠失控似的全身顫抖。關孟綱撩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個雛兒,沒經過這種場面。

  慢悠悠地吸完這一根香菸,他一掀被子躺了下去:“行了,我不逼你了,過來睡吧!”

  小海棠靜靜地向後瑟縮,一直退到了床尾。關孟綱看了她這個舉動,忍不住笑問:“怕我占你便宜啊?用不用我再給你立個牌坊?”

  小海棠不言不語,掀起被子一角搭在身上,蜷成一團躺下去了。

  關孟綱拿起旁邊的枕頭,用力向她丟去。他真是覺得小海棠不錯,男人都慫成那樣了,她還一門心思地供著對方吃軟飯。這女人很靠得住,要是他的老婆就好了。

  如此過了一夜,翌日清晨關孟綱睜開眼睛,發現小海棠已經穿戴整齊,一張臉寡白的,氣色十分不好。

  張開大嘴打了個哈欠,他欠起身來,睡眼朦朧地問道:“怎麼起得這麼早啊?”

  小海棠抬眼看向了他,眼神很銳利,讓人想起飢餓的野獸:“你說過今天要給我貨物的。”

  關孟綱笑了,向後一仰躺了回去:“你放心,我不食言。你那點東西,對我來講不過是九牛一毛。看見市場門口那輛卡車了嗎?嘿嘿,我的!”

  關孟綱在距離批發市場不遠處,有個地下貨棧。吃過早飯之後,他把小海棠 領過去,讓她自己隨便挑揀,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小海棠不客氣,一手拎著一隻布口袋,另一隻手選那小瓶的雪花膏,一瓶接一瓶地往口袋裡扔。除了昂貴的化妝品,毛巾鐵釘扳手螺絲刀,她也全要。最後將一打襪子塞進口袋fèng隙里,她蹲下來,費力地將口袋拎手打成死結。這時,口袋已經成了個大包袱,飽滿得快要爆炸。

  貨比錢強,有了錢,也是要拿來買貨去賣的,況且關孟綱又能給自己多少錢?關孟綱不是冤大頭,對他獅子大開口,想必是行不通的。

  “有困難,就再來找我。”關孟綱難得地嚴肅了面容,攔在小海棠面前囑咐道,“別以為你有法寶,從此兩腿一張就能來錢。少和別的男人狗扯羊皮,要是有了困難,就還來找我。”

  小海棠不看他,捧著大布口袋向外走去。經過昨夜那一場,她現在覺得自己銅皮鐵骨的,似乎是什麼都不怕了,都不在乎了。錢才是最重要的,她立下決心,要掙多多的錢,再也不受錢的壓迫,錢的屈辱!

  乘坐長途汽車出了城,小海棠經過漫長的顛簸,最後終於回到了家中。

  凌雲志迎了出來,乾淨的臉上帶著驚喜。小海棠剛把懷裡的大布口袋放下去,就被他摟到懷裡擁抱了一下。

  “總算回來了。”他斯斯文文地笑道,表情很欣喜天真,“等死我了!”

  小海棠扯了扯嘴角,極力也想露出笑容:“沒想到昨天會有空襲,警報解除得太晚,我沒趕上回來的汽車。”

  凌雲志沒有多問小海棠是否辛苦,而是把她扯到裡間房內,指著桌上高高一疊簿子說道:“小海棠,我找了份差使,多少也能賺一點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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