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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耀祖抬頭瞪向他:“你幹什麼?”

  虞清桑心平氣和的告訴他:“酒里喝不出前程來,既然活著,就好好活,活的有個人樣。因為你年紀和我相仿,所以我和你講道理;如果你是安琪,我早動手了。”

  吳耀祖冷笑一聲:“你還要打我一頓不成?”

  虞清桑反問道:“我若是當真打了你,你記不記恨我?”

  吳耀祖貪婪的喝乾了杯中最後一點酒:“就算我記恨你,也不會是因為你打了我。”

  虞清桑聽聞此言,一扶桌沿站起身來,邁步走到了吳耀祖的面前。

  抄起酒杯同樣摔碎,他隨即一手扯住吳耀祖的衣領,一手揚起來抽下去,結結實實的扇了對方一個大嘴巴!

  這一巴掌十分響亮,吳耀祖被他打愣了,仰臉直勾勾的看著他。而他沉下臉來,大聲怒道:“不許喝了!”

  片刻的沉默過後,虞清桑俯下身來,一邊直視著吳耀祖的眼睛,一邊抬手撫摸了他那臉上指痕。好像吳耀祖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小孤兒,他語帶憐惜的放低了聲音:“耀祖,聽話,人這輩子,總有千般萬般的不得已,哪能那麼任性,想怎樣就怎樣呢?縣裡的百姓都蓋起房子過上日子了,你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瘋?你要是真有好心,就振作起來,把隊伍管好,別讓他們騷擾地方;把糧稅放輕,讓百姓能緩過這口氣來。”

  他直起腰,把吳耀祖摟到身前摸了摸腦袋:“一個人若是真心的想做好事,那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都能做成。”

  然後他鬆了手,轉身走回原位坐下,毫無預兆的改換了話題:“陳家畢竟是安琪的岳家,現在過了風頭,日本人大概也早忘了陳蓋世這麼個人。你儘管把他放了,如果上邊有人查問,我來擔著。”

  吳耀祖一言不發,鐵青著面孔翻了他一眼。

  第二天上午,陳蓋世重新見了天日。

  他沒什麼大罪過,就是不給日本人面子,所以在牢里蹲了大半年,隔三差五挨兩頓打。出來時他披頭散髮臭氣熏天,已經沒了人樣,而且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變得不大認識人了。

  虞清桑親自把他送回陳家,又對陳家的當家人——陳蓋世的一個哥哥——說道:“對不住,我當時沒能護住縣長,如今也只能做到這裡了。”

  陳家那一大家子人早已七零八落,現在殘存的二十來口人擠在轟炸中留存下來的一排破房子裡。陳家眾人也都知道虞清桑現在的身份,本該冷落著他,可是他把陳蓋世救出來送回家,這是恩情,所以就沒人肯去真的冷落。

  虞清桑又給了陳家一筆款子,讓他們拿去賣糧食吃。在他告辭離去之時,陳家人稀稀落落的站在門口,表情心情都很複雜的目送他遠去。

  因為吳耀祖死活不肯離開文縣,所以虞清桑只好獨自回到了清園。

  虞太太留在清園中獨自過生活,身邊帶著一個嘉寶。外邊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她不知道。虞清桑不讓她多出門,她老老實實的,就真不出。

  一歲多的嘉寶穿著開襠褲,已經開始學習走路。自從漸漸退去一身奶膘之後,他那面貌越發類似其父。虞清桑把這孩子抱到大腿上,低下頭輕輕親吻他的額頭臉蛋——這回可知道安琪小時候是什麼模樣了,他想,就是嘉寶這樣。

  虞太太拘謹的坐在他面前,向他報告生活情形——糧食夠,菜肉夠,已經給嘉寶做齊了夏天的衣裳,冬天的棉褲棉襖卻是沒有預備,因為嘉寶長的太快,所以不敢確定尺寸。

  虞清桑很有耐心的傾聽著,不時的點頭答應。虞太太的嘴裡只有一個嘉寶,嘉寶長嘉寶短,嘉寶吃得多,嘉寶力氣大,嘉寶夜裡要尿兩次,嘉寶屁股上有一塊胎記,怎麼先前就沒留意到呢?虧得是長在屁股上了,沒事。

  虞太太說完了嘉寶,也就沒什麼可說了。虞清桑告訴她:“晚上,吃包子吧!”

  虞太太得了旨意,便要去廚房親自拌包子餡。虞清桑沒讓她喊奶媽子過來,表示要自己來抱嘉寶。

  嘉寶並不怕生,眼看虞太太走了,他也不哭不鬧,反而是好奇的扭頭去看虞清桑。

  虞清桑目光溫柔的也看著他。低頭在他那花骨朵似的小嘴上親了一下,虞清桑垂下眼帘,用手指輕輕捏住了對方白白嫩嫩的小屁股。

  唐安琪的影子又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了,他忽然深深低下頭去,用嘴唇在那軟軟的小屁股上蹭了一下。

  然後他抬起頭摟住嘉寶,口中低低喚道:“安琪。”

  嘉寶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百無聊賴的開始吮吸手指頭。

  虞清桑在清園住了三天,三天裡他從早到晚的逗弄照顧嘉寶,嘉寶很快就喜歡上了他,甚至為他拋棄了虞太太。

  他把嘉寶當成了小唐安琪,讓嘉寶在他的懷裡可勁撒歡。把嘉寶抱到唐安琪住過的屋子裡,他可以帶著孩子津津有味的玩上一整天。

  三天之後,他返回了天津,又去和相川蓮做了兩三番長談。

  在四月中旬,他隨著相川蓮一起前往北平。

  其實在北平的臨時政府里,他的境況並沒有他所描述的那樣糟糕。首先他是相川大將硬塞進來的人,僅這一點便足以令同僚對他十分高看;除此之外,他的上峰們也都知道他與眾不同——他有兵。

  他的身份只是個小小委員,一個委員而又有兵,這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他的確有兵——他能調動兩個大縣的警備力量,吳耀祖是他手裡的人。

  不過他實在是當慣了太上皇,所以人在北平,總覺得自己好像飄萍,眉宇間永遠繚繞著淡淡的憂鬱,搞得相川蓮幾乎以為他在北平受了欺負。

  相川蓮在北平住了不過一個禮拜,虞清桑又兼了三個差事。

  他發現想要看透一個地方,尤其是天子腳下北平城,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不過沒關係,一切都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虞清桑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相川蓮身上。相川蓮對他是如此的富有好感,幾乎讓他自己也感到了莫名其妙。

  他知道自己不討人厭,可是沒想到自己的魅力竟然已經大到這般程度。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就算自己放了個響屁,相川蓮也會撫掌微笑:“好,悠揚。”

  然而,晴天霹靂,在五月的一天裡,相川蓮在天津被刺客炸死了。

  消息傳出去時,他坐在北平的寓所里,目瞪口呆,半天沒能起身。

  而與此同時,唐安琪坐在門前的青石台階上,雙手抱著膝蓋看天。

  爆炸的聲音真是太大了,唐安琪坐在家裡也能隱隱聽到。

  天空很藍,一碧如洗。他雖然並非身在現場,可是因為絕對相信著陸雪征的本事,所以心中驟然一輕,隨即就微笑歡喜了。

  小毛子從房內跑出來,在他身邊蹲了下去。伸手一拍他的小腿,小毛子輕聲笑道:“少爺,你剛才聽見沒有?”

  唐安琪抬手捧著小毛子的臉蛋,用力揉搓出了一個滑稽鬼臉。小毛子看他臉上帶著笑意,便不躲閃,故意讓他開心。

  第84章 尋找

  戴黎民滿世界的尋找唐安琪。

  手裡拿著那張鉛筆頭寫出來的潦糙信,他反覆讀了無數遍,讀到最後就生起氣來,還不是小氣,而是氣壅胸臆,快要氣死了!

  要是唐安琪真死了,那他也就沒什麼可說,自顧自的把日子過下去;可是唐安琪沒死,又跑到他床上銀魚似的滾了一夜——一切都商量好了,未來的生活都畫出樣子來了,然而一眨眼的工夫,這人自作主張的沒了!

  戴黎民手下還有一隊親隨,是當年跟著他從萬福縣一起出來的,這時就被他撒網似的放出去四處找人。他別的本事沒有,錢還是不缺少的,於是又買動了地面上的人物,讓地頭蛇們也一起幫忙。如此忙活了幾個月,他連唐安琪的毛都沒有摸到一根。

  戴黎民急的快要撒癔症。要不是手裡攥著那張信紙,他真要懷疑那一晚不過是黃粱一夢。舉著信紙在太陽下反覆的照耀良久,他沒有找到其它暗號,紙上只有那麼幾排黑字。

  唐安琪也沒說出個原因來,就讓他忘了自己。戴黎民放下信紙,喃喃罵道:“混蛋崽子!真他媽的欠揍!”

  戴黎民在天津城裡找不出頭緒,在家中又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住,故而收拾行裝,自己跑到長安縣去了。

  他知道虞清桑已經離開了長安縣,也知道吳耀祖搬去了文縣。想到唐安琪說起自己“不知道算不算是通緝犯,反正不到天黑不敢出門”,他不由得生出疑心,以為唐安琪之所以逃走,只是不想連累自己。

  可是憑他那野狗似的瘦樣,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戴黎民懷疑對方是逃到老相識那裡去了——雖然唐安琪和虞吳二人在戰場上已然鬧翻,可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焉知他們三位沒有泯了恩仇呢?唐安琪和他們可是太有交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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