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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嘉禮果然站起身,隨他出門穿過院子,進入了一間同樣凌亂的臥室。臥室內更熱,不過的確是不臊了。床上地上亂扔著不乾不淨的褲褂,滿室都是憋悶的男人氣息。

  沈嘉禮下意識的彎腰撿起一件貼身白綢短褂,送到鼻端嗅了嗅。而馬天龍看到了他這舉止,心中一動,臉上卻是發了燒。意意思思的湊上前去,他頗想調笑兩句,不過因為不敢太過造次,所以那話在喉嚨口探頭縮腦,一時還未敢立刻出聲。

  沈嘉禮沒有太留意他的行動,扔下手中的小褂,他彎腰又撿起了一件汗衫,堵到鼻子上深吸了一口氣。

  他喜歡男人,十八歲情竇初開時就喜歡,然而過了二十年,他始終是沒能痛痛快快的過了這個癮。

  他不吸鴉片,不賭大錢,不逛jì院,不捧優伶,沒有任何過分的嗜好,唯獨有這一樁難以啟齒、不見天日的心病。當年沈子靖罵他是變態,他承認;胎裡帶來的,他改不了。

  脊背上起了暖熱的觸感,一雙結實的手臂環在了他的腰間。馬天龍的嘴唇貼在他耳邊,聲音是曖昧中帶著笑意:“別急,先吃飯,吃飽了,我們做場整夜的功夫!”

  沈嘉禮聽到這話,卻是莫名的打了個冷戰,眼前閃現過了自己的裸體——斑斕的,恐怖的,是被毀掉了的身體。

  隨即他又想到了口袋裡的那塊生鴉片,這卻是讓他重新平靜了下來。他是被命運置在死地的人了,可以不必顧慮那麼多了。

  沈嘉禮的身體很涼,心口卻熱烘烘的難過。如願以償的吃了點可口飯菜,他又少喝了兩口酒。通體溫暖的坐在床邊,他這回是真舒服了。

  外面已經天黑,然而勤務兵依然在里外忙碌著。院子裡支起了大火爐,擺出架勢開始熬煮鴉片。神秘的氣味像蛇一樣九曲十八彎的扭向夜空,鑽入四面八方的空隙中,讓處在包圍中的人們都奇異的興奮又平和了。

  馬天龍拉上了窗簾,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來,一言不發的就開始解腰帶脫褲子。沈嘉禮見狀,卻是站了起來:“我……我想先洗個澡。”

  馬天龍提著褲子愣了一下:“洗澡?行啊,一起洗?”

  沈嘉禮立刻搖頭:“我自己洗。”

  馬天龍嫌他講究太多,不過也沒敢多說。因為知道他是真喜歡男人,所以索性先把褲子脫了,光著屁股走去隔壁浴室放水,下身那東西本是軟的,走起路來隨著步伐一甩一甩,等到放水歸來後,就變成了直撅撅的模樣,硬邦邦的支出老遠。沈嘉禮和這東西是久違的了,如今乍一相見,不禁面紅耳赤,心如火燒。佯作無意的起身走去浴室,他覺著自己的腿都要軟了。

  沈嘉禮雖然急,但還是壓下心火,徹徹底底的將自己洗了個乾淨。

  赤身露體的從水中站起來,他圍著浴巾出了浴缸。站在玻璃鏡前仔細照了照,就發現自己真的還沒有怎樣見老。如果生活安逸的話,滿可以再漂亮幾年——就像沈嘉義一樣,都當上岳父了,可是絲毫沒有老泰山的模樣。

  對著鏡中人點了點頭,他很憐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暗暗的嘆息:“下輩子……重新來吧!”

  沈嘉禮逼著馬天龍關了電燈。

  在一片黑暗中,他抬手環繞住了對方的脖子,亟不可待的送上了自己的嘴唇。馬天龍知道他在床上是個騷的,所以也不做作,低頭便一口親了下去。如此親熱了片刻,馬天龍忍無可忍,試准了位置便用力一捅,而沈嘉禮猝不及防,疼的立刻慘叫出聲。

  馬天龍吃了一驚,連忙停了動作,想要慢慢的抽身而出;哪曉得沈嘉禮卻是用力摟住了他,氣喘吁吁的低聲說道:“你干你的,別管我!”

  馬天龍淺淺摩擦著,一點一點往裡頂,同時笑道:“萬一乾死了,那不得償命嗎?”

  沈嘉禮探頭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壓抑著聲音喘道:“今夜你要是干不死我,你就不是人養的!”

  馬天龍得到了這樣的鼓勵,登時精神大漲,一鼓作氣的向前攻去,不一時便把沈嘉禮折騰的有氣無力了。

  馬天龍言出必行,當真是和沈嘉禮做了一場“整夜的功夫”。兩人一身大汗,像是從水中爬出來的,當累到無力再動時,便擁在一起長久的親吻。在濃郁的鴉片香氣中,沈嘉禮閉上眼睛撫摸馬天龍的頭臉,心裡時明時暗的,偶爾竟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擁抱著馬天龍,就好像擁抱了所有的人——他愛的,愛他的,活著的,死了的,全到場了!

  後來在天色微明之時,馬天龍打過一個小盹,睜開眼睛笑道:“哎,我還能再來一次,要不要?”

  沈嘉禮疲憊不堪的搖了搖頭,然後轉臉望向窗子。隔著垂下的窗簾,他依稀見到了微薄的晨光。

  “馬天龍……”他輕聲開了口:“謝謝你。”

  馬天龍笑出聲來:“怎麼是你謝我?”

  沈嘉禮沒有再說話,只在心裡答道:“謝謝你讓我走的這樣好。”

  然後他爬起來,趁著房內還算黑暗之時,窸窸窣窣的下床走去又洗了個澡,隨即穿戴整齊了。

  “我走了。”他站在床前,對著馬天龍笑道:“這次離開北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要到處走走看看。”然後他伸出一隻手去:“給我點錢!”

  馬天龍一挺身爬起來,也笑了:“得,你這是鐵了心,非得跟你那大侄子過,是不是?那咱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呢?”

  沈嘉禮仍然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少廢話,不拿錢來,誰他媽的肯和你見面?”

  馬天龍光著屁股下了床,撿起褲子,從褲兜里掏出幾枚銀元,想要遞給沈嘉禮,卻又猶豫著不肯動作:“這……太少了點兒,我給你拿兩條小黃魚去。”

  沈嘉禮劈手奪過那幾枚銀元,又走上前去,薅頭髮迫使馬天龍低下頭來,狠狠的親了他一口。將那銀元揣進口袋裡,他笑模笑樣的又伸手在對方的命根子上輕輕一彈:“真走了,再會!”

  馬天龍一直有點畏懼他,所以不敢強留,只搶著大聲說道:“你坐我的汽車,我那汽車夫是晝夜輪班的,上車就能走!”

  沈嘉禮笑著看了他一眼,最後又說了一句:“謝謝你。”

  沈嘉禮讓馬宅的汽車夫將自己送去了鬧市。下車之後,他找了一家上好的旅館進門,又給自己開了一間上好的房屋。茶房一見了銀元,眼睛瞪得比銀元還更大——鈔票貶值,大洋可是不貶值的!

  旅館內安裝有暖氣管子,溫暖如春。沈嘉禮進房後,又讓茶房給自己送來了早飯同一小瓶酒。熱騰騰的喝了大半碗小米粥,他關了房門躺上床,十分滿足的長出了一口氣。

  真舒服,他想,自己許久都沒有這樣舒服過了。臨走前能享上這麼一場福,這輩子總算還不是太冤。希望子期快點長大,別總在子靖那裡忍氣吞聲的吃飯;也希望小淳和他那未婚妻快些結婚——兵荒馬亂的,既然兩人感情是真好,就少講虛套、珍惜時光吧。

  從棉袍口袋裡摸出那一團小小的單衣展開,他將那塊生鴉片放在了手上,迎著晨光仔細看了又看。想到要把這麼一塊臭東西送到嘴裡吞下去,他真是有些打怵。起身將那瓶酒拿過來,拔下塞子直接喝了一口,他在酒精帶來的暖意中繼續研究那一塊生鴉片。

  一口一口的將酒喝下了小半瓶,他回過神來,不禁自嘲的笑了。

  “管它是香是臭,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怎麼還嬌氣起來了?”他問自己:“難道你還有什麼舍不下嗎?就算是舍不下,你這個廢物又能怎樣?”

  他有些緊張的做了個深呼吸,而後微微皺著眉頭,將那一小塊生鴉片送到了口中,隨即又是一仰頭,灌下了一大口酒。

  酒順著喉嚨流下去了,生鴉片卻是堅硬的卡在了喉嚨口。沈嘉禮在窒息的痛苦中連連喝了幾口酒,然而完全無法吞咽。慌亂中他從床邊跌坐下來,酒瓶脫手而出,咕嚕嚕在地上滾出老遠。

  他怔了一下,趴伏在地上暫停了掙扎,想要靜靜等死;可是窒息的痛苦越來越強烈,他在極度的恐慌中奮力爬向了門口,一手扼住自己的喉嚨,另一隻手就抬起來,毫無力道的在門板上拍了一下。

  這樣微弱的響動,當然是引不起任何回應。他不甘心的用手狠狠抓過地面,在嗡嗡大作的耳鳴聲中,依稀聽到了外面走廊中由遠及近的響起了一串呼喝喧鬧。

  他忽然又怕了起來,極力的扭身向回滾去——他已經決定要死了,他必須死,他不死也沒有活路!

  可就在他漸漸失去意識之時,前方的房門轟然而開,寒氣撲面而來。一身戎裝的沈子靖帶著滿面冰霜,殺氣凜凜、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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