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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紹章是在七月下旬離開天津的——他也不是先知先覺,只是一位中央大員的內弟同他交好,該內弟一看天下大亂,急著要回南邊安頓家庭,又有專列可搭乘,所以順手就把杜紹章也給帶走了。

  杜紹章也是惦記著上海的幾間鋪面,走的時候隨身只帶了一筆小款子,並沒有做遠走高飛的打算。

  他沒想到自己這一走就是八年。

  天津衛的大佬們,對於戰爭固然擔憂,但也並沒有恐慌到失態的地步——他們大多居住在租界地,那是中國里的外國,不敢說百分之百保險,但也當得起安全二字。戴其樂名下的生意還在繼續經營,但他本人躲在公館裡,等閒不肯出頭露面了。

  人在租界裡,仍然能聽到遠方隱隱傳來的炮聲。杜寶蔭是沒經過戰爭的,這時就有些神經過敏,終日坐臥不寧,卻又一言不發,並不傾訴。戴其樂體諒他是個軟蛋,無事時就坐到一旁摟抱著他:“傻子,你不要怕,你看我就一點兒也不怕!”

  杜寶蔭微微側過身,伸手去與戴其樂相擁:“我沒有怕。”

  戴其樂嗅了嗅他的短頭髮,又笑著撅起嘴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傻子!”

  杜寶蔭緊緊的抱住戴其樂,手臂太用力了,幾乎有些顫抖:“我們會贏嗎?”

  戴其樂面向前方,冷颼颼的笑了一下:“不知道。”

  時間被抻成了一條細弦,在戰火中鋒利的切割流動,於是疼痛就無處不在了。

  在陰雨靡靡的夏日夜晚,杜寶蔭躺在一張煙榻上,自己動手靜靜燒煙。幾個煙泡吸進去,他那心裡略微溫暖熨帖了一些,肢體也比較能夠伸展開來了。

  戴其樂無聲的走進來——他已經洗漱過了,身上裹著一件絲綢睡袍,頭髮解開披散著,髮絲黑亮,半遮了英俊面龐。爬上煙榻躺倒杜寶蔭身邊,他伸手去扳對方的肩膀。杜寶蔭順勢翻身過來,黑眼珠子悠悠轉動,眼神很亮的掃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他隨即就起身把對方壓到了身下。雙方也不交談,自然而然的就擁吻在了一起。纏綿良久後,戴其樂起身把杜寶蔭擺成了仰臥的姿態,然後一粒一粒的去解他那襯衫紐扣。舌尖柔軟有力的滑過杜寶蔭那赤裸白皙的胸腹,他把手探進了對方的長褲里去。

  不過是略逗弄了兩下,褲襠處就硬邦邦的支起了帳篷。杜寶蔭緊閉雙眼仰起臉,發出嘆息一般的長長呻吟,又下意識的緩緩挺身,想讓戴其樂將自己全部吞入口中。

  戴其樂被哽了一下,側過臉去躲避。杜寶蔭微微欠身伸手,將他的長頭髮撩起理順。從他這個居高臨下的角度望出去,戴其樂的面部線條是異常的流暢,五官英氣勃勃,是真正的美男子。舌尖挑過勃發器官,戴其樂仿佛是對這東西抱有特別的熱情,津津有味的吮吸不止;忽然偏過臉來抬起頭,他放出目光凝視了杜寶蔭。

  杜寶蔭顫抖著與戴其樂相視了,嘴角幾乎有些抽搐。片刻之後,他那眼中忽然起了一層水霧,臉上現出了要哭的神情。驟然起身把戴其樂拉扯上來壓到身下,他一把扯開了對方那睡袍的衣帶。

  掀開前襟露出胸膛,他低頭一邊親吻一邊向下撫摸戴其樂那赤裸的大腿。而在他這種熱情之下,戴其樂似乎也比往常更有興致。當杜寶蔭咬緊牙關緩緩頂入之時,他蹙緊眉頭輕哼一聲,臉上閃過了歡愉苦痛相交織的光芒。

  房間內漸漸響起了曖昧的肉體相觸聲音。戴其樂在撞擊中驟然伸手抓住了杜寶蔭的襯衫領扣,睜大眼睛氣喘吁吁的說道:“傻子,多用點力氣!”

  杜寶蔭狠狠握住了戴其樂的肩膀,發狂似的挺身大抽大送,汗水淋淋漓漓的甩到了戴其樂的臉上去。目光灼灼的注視著戴其樂的表情,他看到對方仿佛是迷亂而陶醉,正隨著自己的一次次深入而哼出聲來。

  事畢之後,他趴在了戴其樂身上,不肯下去。

  戴其樂也是摟著他不肯放。室內瀰漫著淡淡的末日氣息,窗外還是隱隱的會有炮聲傳來。

  戰爭這東西,誰能說得准呢?當然,大家都會盡力活下去,但是生離死別這些事情,來勢洶洶勢不可當,誰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杜寶蔭其實有話要對戴其樂說——“我是個累贅,你如果將來要逃,那就逃吧,不用管我。”

  可他隨即想像出了戴其樂丟下自己獨自出逃的情景,那種孤獨與恐怖又攫住了他的心靈。他抱著戴其樂,一遍又一遍的親吻對方的面頰嘴唇,心裡做著最壞的打算——親一次,少一次了。

  戴其樂知道他心裡不好過,但是也不說破,因為以後的事情,他也把握不准。

  在七月三十日這天,天津淪陷了。

  在此之前,戴其樂一度想跑,然而天津衛陷於戰場之中,並沒有安全的逃跑路線。再說一旦要跑,那他還想要帶上杜寶蔭;可杜寶蔭是個有嗜好的人,早晚兩頓鴉片煙,少吸一個煙泡都不成;屆時拖著這麼個廢物,路上對方再半死不活的犯上癮,那逃都逃不利落,大家一起等死吧!

  戴其樂猶猶豫豫的,逃跑的計劃最後也就沒有實行。而在日本軍隊進城時,他心驚膽戰的躲在租界區,忽然也害怕了。

  日本兵轟炸了天津市區,對著大街亂開炮,大批難民湧進了租界區尋求保護,戴其樂坐臥不安的躲在公館裡,成天的向外四處打電話,遙控他那些關了門的生意鋪面。

  幾天過去了,租界裡果然是安全的,只是糧食蔬菜漲了價格。據說租界外的情形是特別慘烈,人死的一層一層,市區已經被全毀掉了。

  戴其樂收拾出了一個包袱,裡面藏了金條鑽石之類的貴重物品,平日就放在床頭矮櫃裡,仿佛是隨時預備著逃跑,但事實上,他審時度勢,逃跑的心思倒是漸漸淡下去了。

  又過了半個多月,戴其樂開始試試探探的拋頭露面,

  這天傍晚他從外面回來,語氣頗為輕鬆的對杜寶蔭笑道:“噯,租界外面可是了不得,到處都是崗哨,到處都是日本兵,嚇人,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大事。”

  房間裡沒開電燈,杜寶蔭在茫茫的陰暗中來回走動,像一個體面的影子:“哦……”

  戴其樂抬手一拍電燈開關,在滿室光明中脫下長衫,露出了裡面的白綢小褂:“明天我再去碼頭上看一眼——好像是沒什麼大事。”

  第19章 等待

  杜寶蔭等待戴其樂回家。

  戴其樂是上午出的門,傍晚時分仍然不見蹤影;杜寶蔭吸足了鴉片煙,蜷縮在煙榻上似睡非睡。

  一個人睡,無趣;再說外面的情形依舊是很不好,日本兵滿街走,中國人都是魚肉了。他希望戴其樂早點回來,回來之後就不要再出去了。

  兩個人守在家裡,太太平平的,多好。

  夜裡下起了雷陣雨,溫度驟然就降了下來。杜寶蔭在微涼的空氣中抱膝而坐,怔怔的望著玻璃窗子。玫紅色的一道閃電蜿蜒過了漆黑天幕,漂亮,是自然的煙花,是世界末日的景象。

  良久之後,他摸著黑點起煙燈,開始燒煙。

  鴉片煙並沒有壓下他的心慌。翻身在煙榻上跪起來,他雙手合什向外祈禱,希望神佛保佑戴其樂,讓對方安然無恙的快些回家。

  這個時候,他也想起了杜紹章和趙天棟。

  他希望這兩個人也能夠平安無事。他始終認為杜紹章是好人,因為杜紹章的做派與言語都是那麼的像他父親——他父親雖然不得人心,但的確不壞。

  趙天棟的名字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不願再去深想這個人了。

  天亮了,杜寶蔭等來了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登堂入室,點名要見杜寶蔭。杜寶蔭下樓走進客廳,就見來人約有個三十來歲,戴黑框眼鏡,頭髮剃的很短,大下巴,很嚴肅。

  雙方互談了兩句,那人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介紹的不清不楚,只說自己是戴其樂的朋友。腰背挺直的坐在沙發上,他那舉止做派都有些怪,仿佛隨時預備著點頭哈腰一般。

  “戴老闆現在遇到了一點麻煩。”他字正腔圓的、字斟句酌的說道:“他托人傳話給我,讓我過來把杜先生帶去安全地方。”

  杜寶蔭懷疑面前這人是個日本人,但是並沒有發出疑問,單是靜靜聽著。

  來人站起身,又額外叮囑了一句:“這次出門,大概不會立刻返回,請杜先生帶好生活的必需用品。”

  杜寶蔭愣愣的站在當地,不明所以——片刻之後,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杜寶蔭拎著一隻不小的箱子,裡面裝著鴉片菸具、嗎啡針劑以及注射用品等物。戴其樂往日藏在床頭櫃中的那個不起眼的包袱,也被他一併帶了出來。

  拎著箱子隨那疑似日本人走出戴公館大門,他卻又遲疑起來,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如此輕信這樣一位陌生人——不過,戴其樂的確是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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