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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毀滅著的,是曾經的王建立起來的榮光。

  你有何資本,僅憑一腔倔強?

  “咚”的一聲,路明非聽見了軀體倒地的聲音。

  小魔鬼的浮冰終於沉了下去,他躺在一片廢墟中,那麼荒涼,是路明非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樣子。

  路明非總說他不懂不懂,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魔鬼,其實他也曾有他想守護的人,那也曾是個冰原,他拖著殘破的軀體,宛若死神般降臨在她身邊,卻只是守護她。

  他曾給了她新生,如果他死去,那新生也會泯滅嗎?

  路鳴澤第一次對死亡感到了恐懼。

  “我靠?!”

  路明非迅速向路鳴澤奔跑過去,楚子航聞聲也動了。

  “你怎麼回事?你說的Everything For You是不是把你的力量都給我了,這是副作用嗎?”路明非扶起來路鳴澤,他在不停地吐血,身上的傷口變得越來越多。“我怎麼就沒見你這麼慷慨過,我都說了做人不能太小氣,你看你好不容易慷慨一下副作用這麼大。”路明非垃圾話狂飆,然而小魔鬼的血也狂飆。他這次沒有請來任何助手,奶媽二人組還在國外悠閒地度假,金髮小女王還在學校寫論文,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誰也不知道他在經歷什麼。

  路鳴澤猛地咳嗽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只好伸了伸手,他的手指著路明非的身後。

  路明非心裡咯噔一下,他在想怎麼了?不是一切都結束了嗎?難道是楚子航?

  難道又要有人跟他說一句,你來晚了。

  他回過頭,只來得及在停滯的時間裡看到一個恍惚的影子。

  他想。

  來不及了。

  那是一個人類,被賦予了自己的希望,像王侍卻更像朋友,他曾見證過他死亡,而命運註定他就該守護他的王,所以每一世,王都該見證他的死亡。哪怕被放慢一千倍,等來的也只是一千個消亡。

  你能等我一下嗎,最後再等我一下,我不想聽到有人對我說你來晚了。

  他盯著那個恍惚的影子,還有那個提著雙刀立在冰面上的人。

  我把時間都給你,我把軀體也給你,我把心也給你,你等我一下吧。

  以愛之名,你還願意嗎。

  他把路鳴澤一個橫抱抱起來,踏著冰像要飛起來,直到他看清楚了那個影子,他想,在近一點,再近一點吧!

  那人的臉色無比蒼白,黑色的鱗片布滿全身,手中的長刀就要刺向楚子航的心臟。楚子航的臉上是多年未見過的誇張表情,帶著震驚,帶著感動,帶著覆滅。

  楚子航也條件反射的伸出刀,刀劍對著刀尖,離對方都只剩下一剎那。

  撤銷!撤銷!

  言靈·時間零!路明非大吼著!可有一個領域在無限的擴張,不管是他的撤銷,還是他的言靈,統統沒有用處。

  遠處的光箭閃著比那兩個帶著餓狼的奧丁用出的任何攻擊都亮的光,飛一般的撕裂著這倒映著天色的冰原。

  “唰”的一聲,刀刺穿了一個人的血肉,路明非大吼著“不!”

  可他趕不上的有許多。

  楚子航還保持著出刀的動作,他看著眼前那個男人的手垂了下來,自己的刀貫穿了那個男人的血肉,而那個男人的刀,被他自己一把插進了冰的裂縫中。黑色的血慢慢的順著刀滑下來,快要滑到楚子航手上,他像是受驚的鳥,振翅就欲逃亡,他的這雙手沾過多少鮮血,唯獨這黑色的絕望,他甚至不敢觸碰。

  光箭幾乎是在同時穿過了他們兩個人的心臟,楚子航在最後一刻,那萬丈的光芒中,看著那本該在雨中被留住的,他描摹了無數次的臉。他好像看到那個男人已經不能言語的口中要說出那句:“兒子,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那個男人張了張嘴,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他的口型楚子航甚至能讀懂。

  “對不起。”

  男人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對不起,爸爸讓你久等了;對不起,爸爸從來都沒對你說過這些事;對不起,爸爸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對不起,爸爸害你捲入了這些;對不起,這一箭爸爸沒擋住。

  對不起,缺席了你人生這麼多年。對不起,沒陪你看到那些花開花落起起跌跌。

  可我再見到你,甚至連對不起都沒機會說。

  他化作黑色的煙霧,和刀上的血一起慢慢消失。楚子航伸出手想攔下根本攔不下的一切,最終還是被光箭一箭釘在冰原上。遠處的神,如萬丈高樓般光輝的身軀,拿著長弓笑的無比詭異。

  “師兄!!!”路明非哭著跪在冰面上,小魔鬼閉上了眼,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把自己的軀體撐在路明非旁邊。

  你來晚了,你只來得及看到他還沒閉上的眼睛。

  時間並不能抹平一切,真正抹平一切的是在這些時間裡同一件事情重複的頻率,讓你從痛不欲生到麻木,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日子。這樣的別理他見過太多次,可他篤定不會有任何一次,他會這樣絕望,心在滴血,痛不欲生。路明非咬著牙,卻不敢伸出手去摸這具馬上就要變得冰涼的軀體。他知道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資本和正牌奧丁對抗了,神諭就在那裡,如群山萬重,把他一切不成熟的想法都隔的千萬里那麼遠。

  “我還能救他嗎,路鳴澤——”

  小魔鬼搖搖頭,“我沒法對抗神諭,這是來自天堂的箭。”

  死亡就像是酒後的別辭,從此置身事外,我可以看透這光陰,但光陰的盡頭沒有你,又有什麼好?

  “你說龍最重要的是什麼。”路明非直愣愣的抱著啷噹落地的兩把刀。

  “眼睛。”路鳴澤嘶啞地說。

  “那他還沒死……”

  “他只是個人類,”路鳴澤使勁咳嗽,“千萬代王侍只有他的父親找到了和拉維爾的屍體一起降臨到人間的龍骨,正是因為他和龍骨融合了,才能在部分時間脫離死侍狀態。”

  “你救不了他,他真的死了。”路鳴澤絕望的看著遠處一步一步踏來的神,他想,是我錯了嗎,那是我就應該不做任何舉動,躲到最後一步再臣服,又或者和他們一起歸於灰燼,一個世界至少要有一個統治者,不論他好或壞,只要存在就還有無限希望。

  可現在活著的馬上就要死去,死去的永遠不可能再活過來。

  “這是他的刀嗎……”路明非顫抖的說。

  “嗯……”路鳴澤盯著那把天叢雲,那本來是黑王鑄給拉維爾的。

  路明非絕望的把臉貼近了楚子航的手背,他能感覺到的那最後一絲溫度終於在冰天雪地里快要消失了,在不久前這雙手曾經那麼溫柔的撫摸過自己,曾給了自己最大的勇氣和希望。在這種萬里無蹤的絕對靜寂中,他甚至能聽到千萬年前那個人溫柔的接下他的一招一式,再進行指點。王侍之刃,刃之弒王,以血為刀,從不出鞘。他終於知道了被刻在七宗罪和天叢雲上不能夠忘記的是什麼,從七宗罪最次的一把刀到天叢雲,上面都刻著不同形態的世界樹,當它們展露出真正形態的時刻,正是世界樹此時的狀態。而天叢雲此刻印證出的只有一切瀕臨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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