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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辛金說得一點也沒錯。」黑鎖說道。「這是你被送來這個巫教的真正原因。」

  「是的。」沙里昂吞咽了一下。

  「我希望你對我有信心。」巫術師說道,兩根食指合併構成一把小劍,指著觸媒聖徒。「你的生活本來可以簡單很多的,神父,你的凡亞主教一定是個蠢才。」他喃喃說道,前額浮起一條細線,雙眼注視著陰暗的角落。「所以才會以為一個像你這樣的學者,能夠處理像喬朗這樣的殺人犯……」

  「你能確定他會被帶到聖山上去嗎?」沙里昂追問道,他的臉紅了起來。「我沒辦法靠自己來,因為……因為一個很明顯的原因,我相信你仍和杜克錫司的人有聯絡——」

  「沒錯!我能安排那件事。」黑鎖插話。「你提到『因為很明顯的原因』。我猜想是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再回到教會去了。你打算怎麼辦呢,神父?」

  「我應該向凡亞主教自首。」沙里昂回答道,知道什麼在等待著他。他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鞋子。「我犯下了極為嚴重的罪惡,我應當受罰。」

  「石化之刑,神父。一種很恐怖的……生存方式,我知道。就像我告訴過你的一樣,我看過行刑過程,那將是你幫助創造闇黑之劍的懲罰,當然你已經知道這點了,真是可惜。」黑鎖說道,手指梳理著金黃色的鬍鬚。「真是可惜。」

  沙里昂顫抖著。是的,那將會是他的懲罰,他能面對它嗎?帶著自己所研究的知識永遠地活下去?不,如果事態演變成如此,總是會有方法做個了結的,舉例來說:天仙子。

  「不管如何,你也有可能被寬恕,被視為某種英雄……」

  沙里昂搖頭。

  「啊,這就是你犯下的第二個錯誤,我都忘了。所以說,你的選擇包括以某種最恐怖的形式長生不老,或是留在這裡和巫教的人待在一起,並甘心犯下更多不道德的行為。」黑鎖的手指微微舉起,指著沙里昂的心臟。「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沙里昂迅速抬起頭來,看到黑鎖的意思清楚地寫在冰冷臉孔和眨也不眨的眼睛上,觸媒聖徒再度吞咽了一次,嘴裡滿是苦味。這個人能夠看清他腦海思想的方式實在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且令人恐懼。

  「最……最後一個根本不算是個選擇。」沙里昂說道,不安地動著。「自殺是種不可饒恕的罪行。」

  「而幫助我搶奪掠劫,或是幫助喬朗創造一種能夠毀掉世界的武器卻不是。」黑鎖冷笑了一聲說道。他的雙手打開並伸展,手心向下放在書桌上。「我欽佩你們觸媒聖徒整齊清潔的思考方式。不管怎樣,這對我來說通常很有用,所以我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沙里昂在長袍底下汗流不止,他發現最好還是不要回答。情勢發展得很順利,幾乎是太順利了。或許就像喬朗說的一樣,他不需要說謊,唔,應該說是不用說太多謊,自殺只有對那些相信神的人而言才是件不可饒恕的罪過。

  「那個年輕人在哪裡?」黑鎖站起身來。

  沙里昂也站起來,感謝搖擺的長袍遮擋住他顫抖的雙腿。「在……在熔爐那裡。」他虛弱地說道。

  ◇◇◇◇

  今晚熔爐里沒有火焰,淡淡的閃爍紅光從煤堆中發出,但那卻是西沉月亮蒼白、冰冷的微光,觸碰到長劍劍刃的光芒,它的表面滿是鐵錘敲擊的凹洞,劍刃鋒利,卻不規則且凹凸不平。

  長劍是沙里昂和黑鎖出現在灑滿月光的黑暗熔爐時第一個看到的物體,武器就躺在鐵砧上面,如一條邪惡的毒蛇一般愜意地躺在月光下。

  沙里昂知道黑鎖也看到了,雖然他無法看見巫術士藏在黑色兜帽陰影底下的臉孔,仍然可以借著猛然吸氣聲來分辨,那聲音顯示出,即使是紀律嚴格的杜克錫司,此時也無法表現出冷靜。執法官合十的雙手顫抖、手指抽動著,急切地想要碰觸,但又再度控制住自己。他的每一種知覺均提高戒備,心思向外碰觸到陰影處,搜尋著他的獵物。

  沙里昂則若無其事地搜尋著喬朗。觸媒聖徒本來以為會因恐懼而無法動彈,他的雙手從離開黑鎖家時就開始顫抖,他幾乎無法對巫術士開啟傳輸渠。但他現在在這裡,他的恐懼離他遠去,留下一種冰冷、澄淨的空虛感。

  沙里昂站在熔爐前,四處張望著下一分鐘自己可能的喪命的地方,感到世界的一切突然填補了空虛感,就像是他正分開度過生命中的每一秒;順著平穩、規律的心跳,從這一秒跳到另一秒,每一秒都讓他全神貫注沉浸其中。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在那一秒鐘內,對附近所發生的一切都瞭若指掌。接著他跳到下一秒去,最奇怪的是,這一切對他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將自我分離出來,成為一個觀察者,觀察自己的身體在這場致命的遊戲裡扮演著該扮演的角色。黑鎖可以趁現在砍斷他的雙手,將它們從手腕處分開,而他卻不會大聲喊叫,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他幾乎可以看見自己站在月光照耀的黑暗中,冷靜地注視著滴下的血。

  所以這就是勇氣。他想著。看著一隻手在月光中發出白色的光芒,從影子裡伸出來,無聲地抓住了劍柄。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最微細的動靜。當然,就算沙里昂沒有直視著長劍,也絕不會注意到喬朗正以母親自小教導的技巧和熟練技藝行動著,然而杜克錫司卻被訓練成能夠聽見夜色從他們背後降臨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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