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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那首詩的世界中是只有兩個角色的,沒有第三個。

  我淡然一笑。我有個奇怪的感覺:在失去書劍的那三年裡,阿楚身上曾經迅速地多了堅硬、冷靜甚至霸氣,就像隆頭魚,在魚群中失去雄性頭魚時,有一隻雌魚會自動轉化成雄性,接過首領的角色。但現在那條雄性頭魚又回來了,於是阿楚又回歸了原來的從屬地位。這個聯想有些不倫不類,但確實是我的真實感覺。

  書劍的境界畢竟比我和阿楚高。當我倆還陶醉在喜悅之中、或忙碌於試驗後的善後工作時,他已經不聲不響地往前走了。兩天後,書劍把我倆叫到跟前,拿出兩張紙,分別給我和阿楚。他平靜地笑著,笑容中略帶疲憊:

  “我可能把那座橋建好了,你們看看它是否仍有裂縫。”

  我迅速瀏覽一遍,原來,他已經把我們此前的一些模糊認識,或直覺,升華成表述嚴密的定理,並且——竟然冠以我的名字!

  時空回溯三定律(丁潔定律)

  1、大自然允許對舊時空進行干涉,但存在強度自限。凡超過自限的過度干涉,其修改痕跡將被自動抹去,轉化為局域時空的坍塌。

  2、時空在局部坍塌後將自動回落到“改變最少”的低能態位,但可能殘留畸變,畸變大小與過度干涉的幅值成正比。

  3、對過度干涉的判定:在時空回溯中,凡對“有意識客體”的歷史軌跡做出實質性修改的,即為過度干涉。

  我問:“你說的‘有意識客體’……”

  “說白了就是:人。所以這一條的意思是,時空旅行中不能對人的命運作實質性修改。不過為了表述嚴密,我只能用這麼拗口的詞——還要預先留下一些位置呢,比如留給100年後有自主意識的電腦智能。怎麼樣,你倆同意這三定律嗎?”

  我倆都點頭。我說:“但你別把我扯進來,我根本不是搞理論的料,我連讀通這個定律都吃力呢。非要用我的名字為它命名,就像在鳳凰頭頂插一根野鴨毛。”

  書劍笑了:“不要過謙。謙虛過度是虛偽。這三條定律確實是對你的直覺的總結。我的貢獻,僅僅是把本來很直白的東西說得艱澀一點,把它弄得像是理論物理界的行話。阿楚,你說呢?”

  阿楚笑著點頭:“沒錯,這三個概念都是丁姐最先提出的。我歷來佩服丁姐的直覺,可以說五體投地。”

  看著她的表情,我忽然想起又一個被抹去的事件:在失去書劍的那段時間裡,阿楚差不多已經攀上了發現時空三定理的高度。巧合的是,她當時也曾建議以我的名字命名。現在,歷史被不露行跡地改變了,失去的雄性頭魚回來了,於是阿楚錯過了首先發現時間三定律的機會。這對她來說是不是很不公平?我想了想,說:

  “謝謝書劍,但我真的不感興趣。如果真要冠以哪個人的名字,就把它給大馬吧。”阿楚迅速看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知道她不大讚成,便解釋道,“當然,大馬沒有為這個定律貢獻任何勞動和思想,但可以這樣理解:我們對時間旅行三定律的認識,客觀上是大馬用生命換來的。”

  書劍與阿楚交換了目光後,爽快地說:“可以啊,我們聽你的。既然大馬不能復活,就讓他活在這個定律中吧。”

  “謝謝,我替那個世界的大馬謝謝你們。”我忽然有點失態,眼圈紅了。我的情緒在他們心中同樣激起了漣漪,書劍長嘆一聲:

  “哪兒呀,其實我該替大馬謝你才對。不說他了,回到咱們的理論上吧。到此為止,‘外祖父佯謬’可以說已經破解,大自然一個封固嚴密的黑箱被揭開了——但裡面還有新的黑箱!比如說:為什麼那個客觀上帝如此喜歡跟人過不去,絕不允許改變任何人的既有命運?他老人家又是如何具體實現那個自限和回落?對於這些,我們還是一無所知。”

  阿楚溫和地說:“書劍,你先別急著往前趕了,總得休整幾天吧。你說過的,科學永遠無法窮儘自然界的黑箱。即使像相對論和量子力學這樣成熟的理論,至今也留有黑箱啊,比如,為什麼宇宙中速度有自限?為什麼必須是‘有意識的觀察者’才能導致量子態的塌縮?同樣沒人解釋得通。”

  我說:“哈,我發現了一點:阿楚這是你第一次稱呼‘書劍’,而不是稱呼楊先生。”

  阿楚有點臉紅,但那是幸福的暈紅。對我的調侃,書劍微笑著沒有回應。

  一星期後,三人去沙漠腹地的試驗場,這是我臨行前的告別。站在巨大的天蓬里(當然它從來沒有在時空坍塌中崩碎),立在黑色的基座和透明的時間艙之前,我對兩人說:

  “再見——說不定是永別了。我客串了一次表演,這個經歷對我已經夠了,從此再不會與時間機器有任何牽扯,我今天就走,回到鄉居,帶著對大馬的回憶度過餘生。”

  書劍對我的決定很難過,搖著頭責備道:“小妹,這番話太暮氣了,你還沒到50歲呢,不能活在自我囚禁中。”

  他說話的神態讓我心中一酸——忽然想到28年前他對我的責備。如果當時我就……我搖搖頭說:“這不是自我囚禁,而是一種新的、心境怡然的生活,你們別為我擔心。書劍,阿楚是個好女人,好好待她。早點結婚,你也不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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