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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力點頭,抓起一把沙土,順風揚起,然後把頭伏在胳膊彎里,很愜意地長舒了一口氣。

  張力一抽一抽哭了。

  趙離吃驚地問:「怎麼了?」

  張力抹去淚水,說:「我和老周散了。」

  趙離平靜地注視著她。

  「他的小說總算完成了,同出版社簽了合同。他走的那天,對我說,他欠了我很多。我什麼也沒說,幫他拿上行李,送到車站,車還沒有發動,我就離開了。」

  趙離說:「我很高興你能徹底告別過去,本來,這就是一種沒有結局的遊戲,它除了給人帶來無盡的麻煩,還會帶來什麼呢?」「大姐,我很珍惜這一段感情歷程的。以前我是真心愛他,可是不容於我們的傳統道德,他更沒有力量同這種傳統道德作鬥爭,他屈服了。我很怪我自己,是我把他搞得這樣臭,耽誤了他的創作,我有責任來補償。老周在車上的最後那個眼神到現在還在我眼前晃,讓我難受了好幾天。我現在明白了,我原來在幫助他的同時,也是在報復他,我把他弄到新城呆了一年多,幫他這,幫他那,最後拿錢幫他出書,讓他欠了我很多良心債,我這不是報復是什麼?趙大姐,你說我這人怎麼這樣?」趙離緊緊捏著張力的手,說:「你為什麼要這樣想?你是一個正義感很強、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敢愛敢恨,態度鮮明,我很羨慕你能夠這樣,要是我就做不到。山山在世的時候,說他就喜歡你這樣,批評我是一個戴假面具的人,整天穿一件沒有個性的藍衣服。」

  「山山真的這樣說了嗎?真的這樣看我?

  「真的。他很喜歡你。」

  「好孩子,我也很喜歡他。他要是還在該多好。」張力的眼淚流了下來。

  張力又輕輕念起聞一多的《色彩》:

  「生命是張沒有價值的白紙,

  自從綠給了我發展,

  紅給了我熱情,

  黃教我以忠義,

  藍教我以高潔,

  粉紅賜我以悲哀,

  在完成這幀彩圖以後,

  黑還要加我以死。」

  趙離說:「我現成比什麼時候都能懂得這首詩的涵義了。」

  「什麼?」

  「我以前只認為藍色是大眾色,卻不懂它是最好最好的。」

  張力說:「我以前最喜歡紅色,我現在變了,真的,還是藍色最美。」

  天邊的雲霞漸漸褪去絢麗的色彩,山間一點點暗了下來,白天的最後一絲光線終於消失得乾乾淨淨,山巒在夜空中明晰地勾勒出美妙的曲線,山風掠過身旁,仿佛許多小精靈在身邊穿行,嬉打笑鬧,撩撥著她們。她們卻深深地沉浸在對色彩,對生命,對時間,對人生的感悟之中。兩人這樣默默地坐了很久,誰也沒有想到要離開。

  驀然,山間變得亮了,張力扭過頭來,高興地說:「看,好大一個月亮。」

  在東邊的山頂上,一個巨大的發光的弧從天幕的那邊露出來,是的,是一個大月亮,她們想起來,這是一個十五之夜。

  月亮露出半個臉的時候,有一會兒,卻又變成一團不規則的形狀,又彎又長,張力驚聲尖叫,趙離知道那是夜間蜃氣的原故,但她也從沒見過這種奇特瑰麗的景象。也許是怕嚇著了這兩個美麗的女人,那團發光體漸漸收縮,恢復原狀,忽然用力一抖,掙脫了山巒的羈絆,一輪捧出,整個天空都成了蔚藍色,明淨如洗。

  尾聲

  一年後,趙離兼任了經州市政協副主席,仍在新城擔任縣委書記。

  老張退休後被單位返聘,給機關看大門。

  張力受聘於省報駐經州記者站,仍然未婚。

  李天民繼續在經州擔任政協主席。

  吳斯仁調任市農業局局長、黨組書記。金書記接替了縣長職務。

  余鋒被正式任命為省紀委常委、一室主任。

  張秀英患了子宮癌,確診後即同丈夫離婚,現正在治療。

  1999年3月到2000年5月一稿

  2001年5月改迄於河南羅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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