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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到牆邊那去!」林紅繼續在我面前揮動著那根托布把:「靠到牆邊那去,我們要把你槍斃掉!」

  「別,別,」我急忙央求道:「別啊,別槍斃我啊,我不是已經投降了嗎!」

  「反革命都要槍斃的!」林紅的態度異常堅決。

  「別,別槍斃我,林紅姐,」我立刻改變了口吻,異常討好地稱林紅為姐姐:「林紅姐,別槍斃我,我,我有寶貝送給你!」

  「哦,」林紅最喜歡我稱呼她為姐姐,這樣的稱呼可不是每天都能聽得到的,只有在我有求於她的時候,為了達到目的,我才不得不稱呼她為姐姐。

  「好吧,」林紅的態度有所改變:「那就留下你一條狗命吧,你有什麼寶貝啊,還不快點拿出來,給我看看!快,快點拿出來!」

  「是,林紅姐,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取來!」

  我放下雙手,再次鑽到床鋪底下,將昨天發現的那隻大皮箱呼哧呼哧地推了出來,我非常乖巧地在林紅面前打開了皮箱蓋:「林紅姐,你看,我有這麼多的寶貝啊,你喜歡哪個啊,你喜歡哪個就拿哪個吧!隨你便拿!」

  「哎喲!」林紅扔掉托布把,低頭看看了豁然敞開的大皮箱,臉上顯出了失望之色:「就這個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

  「林紅姐,你看!」我抓起一枚毛主席像章在林紅的眼前展示著。

  「哼,」林紅則不以為然地嘀咕道:「就這玩意啊,我家也有,我家還有夜光的呢!」

  「什麼夜光的?」我轉過頭去問姐姐:「姐姐,啥叫夜光的,好玩嗎?」

  「好玩,就是,就是,……」

  「嘿嘿,」林紅搶過姐姐的話茬:「笨蛋,連夜光像章都沒見過,告訴你吧,戴著那種像章在黑天裡走路,就比如在咱們那黑乎乎的大走廊里時,像章能發出非常非常耀眼的光芒,這回你知道了吧,笨蛋!」

  「哦,這是什麼!」林紅從箱底拽出一捆五顏六色的報紙和畫冊:「是畫報,來,咱們歇一會,看看畫報吧!」

  說完,林紅抱著沉甸甸的畫冊再次跳上床鋪,我們小心奕奕地解開扎捆著報紙和畫冊的卷繩,哇,一幅幅花花綠綠的、令人頭暈目眩的彩色畫面立刻映入眼帘。我們興奮異常地翻騰著,年長一些,見識廣一些的姐姐和林紅爭先恐後地給我講解著,尤其是好為人師的林紅,她指著一幅幅畫面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這個長著大鼻子的傢伙是赫魯雪夫,是個老蘇修!」

  我低下頭去,看了看林紅用手指不停在點劃著名的老蘇修赫魯雪夫,哇,好賅人啊,赫魯雪夫露出長毛的大鼻子比紫茄子還要長,駭人的大嘴巴里伸出兩枚令人生畏的、能把人撕得粉碎的大獠牙;而猙獰醜陋的美國大兵,額頭上貼著碩大的狗皮膏藥,手裡握著一顆可怕的、可以把地球炸爛的原子彈;最為滑稽可笑的當屬劉少奇,他吐著血紅色的、滴著鮮血的狗舌頭,四條腿走路,屁股後面還托著一條長長的大尾巴,不倫不類。緊隨其後的,是一條張牙舞爪的美女蛇。

  「它是王光美!」林紅指著青黑色的美女蛇對我說道:「她是劉少奇的老婆。」說完,林紅順手從地板上揀起一根剛剛吃完的冰糕棍問我道:「陸陸,你看,這是啥?」

  「冰糕棍唄!」我一面欣賞著畫報,一面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那,你能把它撅折嗎?」說著,林紅把那根冰糕棍塞到我的手裡。

  「哼,這還不好辦,你看!」方才被林紅打得屁滾尿流,敗退到床板底下,最後,非常可恥地舉手投降,現在,如果我連一根冰糕棍還撅不折,我還是不是一個男子漢啊?

  「啪!」無辜的、可憐的冰糕棍被我無情地攔腰撅為兩段,我帶著得意的微笑把被腰斬的冰糕棍送到林紅眼前,不停地搖晃著:「林紅姐,你看,冰糕根讓我撅折了吧!」

  「劉少奇的老婆真缺德,人家拿棍,她給撅折。」

  噢,這套順口溜林紅是從哪裡學來的啊?我怎麼一次也沒聽說過啊,剛才被林紅痛打了一頓,丟盡了顏面,這一次又鑽進她設計好的圈套,被她無端地愚弄一番。

  「哈哈哈,你是王光美,你是劉少奇的老婆!……」林紅泛著紅暈的臉蛋上,顯露出無比愉悅的笑容,她歡快地跳躍起來,姐姐則捂著嘴巴跟著林紅哧哧哧地輕聲譏笑我。

  唉,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我咋這麼倒霉,老天爺,我到底得罪誰了?

  每當我們在一起玩耍時,林紅總是想盡一些辦法取笑我、挖苦我,仿佛不這樣做,她就不快樂、玩得不盡興似的。

  (二十九)

  我和姐姐終日被媽媽無情地反鎖在牢籠般的屋子裡,過著毫無意義的、度日如年的生活,我對這種死囚般的生活已經徹底厭倦,望著似乎永遠都停滯在天空中的那面如死灰的太陽,我搞不明白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我每天所能做的事情除了吃飯、睡覺,再就是舔吮早已被舔吮得又紅又腫的手指頭,或者是鑽到床鋪底下,怒氣沖沖地翻騰著幾乎被扯爛的廢舊書刊,以及叮噹做響的毛主席像章。

  就在我那脆弱的神經行將崩潰之際,一貫對我的悲慘遭遇視而不見的老天爺,突然大發慈悲地賜給我一位聖母般的秀美少女,從而把我從絕望之中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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