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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了……」「滿貫!」「給錢給錢!」一陣七嘴八舌地議論之後,又是「稀里嘩啦」的洗牌聲。

  「好玩。吳良輔,讓朕也試試!」

  「萬歲爺,奴才們可是玩真的,您身上有銀子嗎?」

  「這個……」福臨在衣袍上四處亂摸了一氣,有些沮喪:「莫說銀子,就連銅板也沒有哇。」

  「您脖子上圍著的這條黑白相間的獸毛領子,倒也值些銀子。」吳良輔說著伸手解下了毛領子,小眼睛一睞:「萬歲爺,您捨得拿它做賭注嗎?」

  「這,這可是我皇額娘親手縫的,若是她問起來,我可怎麼交待呢?」

  「嗐,太后娘娘整日呆在慈寧宮裡,她怎麼會想起這條皮圍領子來呢?放心吧,要不,您還是坐著看吧。」

  「不,我一定要試試手氣!」福臨不由分說,坐在了吳良輔的位子上。其它的三個太監一起擠鼻弄眼交換著眼色。

  「擲色子吧!」

  「臭手,怎麼摸了這多風?」福臨小聲地埋怨著,吳良輔悄聲說道:「別亂說話,小心給他們聽了去!出牌呀!」

  「稀里嘩啦」又是一圈。幾圈子下來,福臨這個初人賭局的新手便不那麼生疏了,他伸著小手飛快地洗著牌,踮著小腳伸長了胳膊去摸牌,有時候摸了一張牌後還學著吳良輔的樣子放在手心裡摸幾通,猜一猜是什麼牌。贏的時候,他眉開眼笑,輸了則急得臉紅脖子粗的,鼻尖上直冒汗珠子。

  每逢年節假日,賭錢便成了宮裡大小太監們不可缺少的一種消遣活動了。宮裡誰都知道,打明朝傳下來的規矩,司房的牌桌整天擺著,太監們不分白天黑夜地聚賭,消磨時光,只要有其他的太監按時值班當差,這兒的賭局就沒人管了。太監們因為生理上的後天缺陷,手裡有了些銀子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去逛窯子、嫖妓女,所以除了吃喝抽大煙以外,便只有以賭錢自娛了。

  「咚!咚!咚!」從神武門的城樓上傳來了咚咚的更鼓聲,在寧靜的紫禁城的雪夜中顯得分外響亮。

  「萬歲,時辰不早了,已經是二更天了,您該歇著了。」兀里虎見皇上一心迷戀在牌桌上,心裡有些不安。

  「啪!」吳良輔一個巴掌甩過去,眼珠子一瞪:「多嘴!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嗎?掌嘴!」

  兀里虎自從跟了吳良輔,這罪可沒少受哇。年紀不大的吳良輔是個從底層熬出來的太監,十幾年來他學會了察言觀色,見風使舵,既知道怎麼侍奉「上邊」,也明白如何使喚下人。現如今他在小皇帝身邊,更是高人一等,宮裡各處的大小太監們無不對他點頭哈腰的,這吳良輔的腰杆子直了,心卻變得又歪又黑了。他脾氣大,規矩多,絕不是個容易伺候的主子。兀里虎挨罵被打是常事兒,但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有時候他一覺醒了,覺得臉上有濕呼呼的東西,伸手一摸,原來是從吳良輔那張臭烘烘的嘴裡淌出來的口水!這吳良輔儘管白天對兀里虎百般挑剔、刁難,可每到夜裡卻想著法子籠絡兀里虎,每每鑽到兀里虎的炕上又摟又抱的說著一些肉麻的話,兀里虎起初十分厭惡,但漸漸地便也忍受了下來,除此以外他又能怎樣呢?這時的兀里虎十五六歲的年紀,細高挑的身材,面白無須,嗓音溫柔甜美,說話走路比女孩兒還像女孩兒,另有一番俊俏。對此,兀里虎也明白,因為他常常看到一些太監們不懷好意的目光,有的還不失時機地在他身上摸上幾把。兀里虎受到了吳良輔的淫害,產生了與常人相悖的變態心理。反正已經走了這一步,何不將它當成本錢來賭一回呢?也許有朝一日能作威作福地使喚其他的太監?

  於是,兀里虎揚起了手,乜斜著吳良輔:「師傅,奴才可就真的掌嘴了。」聲音分外的柔媚。吳良輔心裡一動,一把抓住了兀里虎的手:「得,饒了你這一回,看在萬歲爺的份兒上。」

  「嗨!我糊了!」福臨正玩在興頭上,呼啦一聲將牌推倒在桌子上。眾太監們伸著頭仔細地盯著那些牌,忽然喊了起來:「萬歲爺,您這是詐糊!這兩張七萬一張九萬是怎麼回事兒?」

  「不對吧?明明是七八九萬嘛,怎地少了張八萬多出了個七萬?」福臨摸著腦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罰銀子,加倍地罰!」太監們一齊起鬨。

  福臨沒輒了,看著吳良輔:「你個奴才,怎麼給朕長的眼?這回得罰你,喂,你們要罰多少,全找吳良輔要!」

  太監們不吭聲了,吳良輔在宮裡是什麼樣的人物呀,誰敢找他要銀子?巴結他還來不及呢。

  「行行,都算在我的頭上,明個兒咱們接著玩!兀里虎,給萬歲爺弄些宵夜來,這大冷的天兒,讓萬歲爺暖暖身子。」

  「嗻!可是,這半夜三更的,御膳房早已關了門,上哪兒弄吃的去?萬歲爺若是不嫌棄,咱們就湊份子吃鍋子吧。」

  「什麼叫湊份子?」

  「嗐!就是每個人都湊幾塊錢,拿去買酒買肉買佐料,然後往這碳爐子一丟,這鍋子就立馬能吃了。」

  「好呀,吳良輔,你先給朕墊上吧。」

  「萬歲爺,咱們可得說好了。賭場上無父子,您欠下的銀子奴才可都記著呢,有這些公公們作證,您想耍賴也不成。」吳良輔半真半假地對福臨說道。

  「成!誰耍賴誰就是阿其那(滿語: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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