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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皇的棺梓安放在正中的大殿裡,殿堂裏白幃輕飄,白燭閃爍,一片肅穆。冥冥之中人們似乎看到太宗皇帝仍舊端坐在龍廷之上,在一一審視著他們。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了,人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抑,無形的緊張。也許在太宗皇帝的靈櫃前,每個人都在捫心自問:我這樣做是否有違天意,是否會受到天譴?我該怎樣才能報答先皇的思養?

  忽然「哐啷啷」幾聲巨響,王公們被嚇得心驚肉跳。抬頭一見,那殿門一重一重的全被打開了,殿外一字站著兩黃旗巴牙喇兵,個個全身披掛,張弓挾矢,擎著雪亮的刀槍。

  多爾袞心裡猛地一沉:糟了,看來兩黃旗的人已經早有準備,來者不善哪!多爾袞連忙扭頭看著阿濟格和多鐸,他們也是滿面驚恐之色。「完了!我白旗三王怎麼就沒把兩個白旗的巴牙喇兵調到大清門外呢,這下子讓兩黃旗占了上風,看樣子只能與他們慢慢周旋了!」

  兩黃旗巴牙喇兵原為太宗皇帝的護兵,戍衛宮室本在情理之中。但此時這些身穿黃馬甲耀武揚威的護兵已經全副武裝,包圍了大殿,他們名為護衛,實際是在向多爾袞示威!剎時,一股濃烈的火藥氣息瀰漫在殿裡,與太宗皇帝靈前的白燭和香火形成了極不相稱的對照。

  多爾袞倒吸了一口涼氣,眉頭緊蹙,正在猶豫不決時,從殿門外一前一後大搖大擺走進了兩黃旗重臣索尼和鰲拜。他二人先跪在太宗皇帝的靈樞前叩頭致哀,然後又依次向兩側的八旗王公們行禮,最後站到了太宗皇帝的靈櫃前。

  多爾袞冷眼注視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心裡焦急地盤算著對策。

  「先皇恩養我們多年,養育之恩比同天地,今天倘若不立先皇之子為帝,我們寧願以死相從先帝於地下!」索尼和鰲拜聲音洪亮,久久在殿裡迴蕩。

  「哼,好一個以死相從!本王看你們是想以死相拚!」多爾袞猛然起身,大聲斥責著。

  索尼和鰲拜受到訓斥,下意識地用手按住了佩在腰間的寶劍,毫不示弱地看著多爾袞。

  「你們二人吃了豹子膽了嗎?膽敢擅闖崇政殿,壞了我大清的規矩,你們知罪嗎?」

  「這……」鰲拜心裡一慌,用肘子搗著索尼,低聲埋怨著:「看看,捅婁子了吧?都怪你!」

  索尼不慌不忙,沉聲應道:「我兩黃旗官兵食於帝,衣於帝,養育之恩與天同大,我等沒齒不忘。今大行皇帝歸天,皇室無主,群龍無首,為了大清的江山千秋萬代,遵循祖制,理應擁立皇子為後續之人。我們兩黃旗重臣已在大清門外立過重誓,若不立先帝之子,則寧死從帝於地下而已!睿親王,我兩黃旗做事光明磊落,擁立皇子,何罪之有?」

  「索尼,你仗著太宗皇帝生前的恩寵,就可以在這裡胡攪蠻纏,忘乎所以了嗎?你也不看看,坐在這裡的全是八旗王公貝勒貝子,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口口聲聲倡言『立皇子』,這議立新君的大事也是你隨便說了算的嗎?」

  索尼擅闖崇政殿,又倡言「立皇子」,這本是就是一種破例的非常行動,多爾袞一陣驚慌之後立即抓住了索尼的把柄,反咬一口,令索尼有口難辯。倘若此時豪格等人能抓住時機,一起逼迫多爾袞同意擁立「皇子」,則議立新君之事幾可定矣。可是豪格似乎對眼前的這場意外事變沒有反應過來,他耳朵里聽見的只是「立皇子」幾個字,這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了,哪裡還會顧慮到索尼的尷尬?

  「你們二人暫且退出殿外,沒有清王貝勒的允許不許擅自入內!」鄭親王濟爾哈朗朝索尼一使眼色,索尼就勢下台行禮退出,一路上忿忿地想:肅親王真沒有眼力,這麼好的時機他竟然無動於衷,唉,我厚著臉皮,排了身家性命又是圖個什麼呢?太宗呀,您若在地下有知,我索尼已經盡了力了,就請您保佑您的皇子早日被冊立為帝吧!

  索尼、鰲拜雖暫時退下,但兩黃旗巴牙喇兵仍護衛在宮殿四周,兩黃旗大臣們又站在殿內,手扶劍柄氣勢洶洶,大有劍拔弩張之勢。多爾袞明白,這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何去何從他必須有個了斷,當然,要慎之又慎,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兩黃旗出其不意,先聲奪人,對多爾袞震動很大,他不得不小心謹慎應付,以防不測。

  「崇政殿是先皇生前議論朝政的地方,現在先皇的棺宮就停放在這裡。諸王大臣齊集於此議立新君,本意是對已故太宗皇帝的尊重,但如果雙方相持不下,以兵戎相見,血濺梓宮這樣便會褻瀆先帝的聖靈,釀成醜聞和悲劇。我想這是列位都不願意看到的吧?」鄭新王濟爾哈朗侃侃而談,語言中毫無偏袒之處,令爭論的雙方暗中稱是。

  這便是濟爾哈朗的精明過人之處。他明白自己的地位——他只是近支宗室而非嫡派皇室,能得到皇太極的青睞與恩寵被封為親王,已經心滿意足了。所以,沒有非分之想的濟爾哈朗說話做事很容易得到雙方的理解。身材有些發胖的濟爾哈朗不時摸著自己渾園的肚子,表情顯得輕鬆自在,實際上他很清楚,這中間人不好做!肅親王和睿親王已是劍拔弩張,都對帝位志在必得,得罪了哪一方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從感情上說;濟爾哈朗當然願意支持豪格繼位為君,一來是因為他曾受過太皇厚恩應予回報,二來豪格也有這個實力,如今又有兩黃旗重臣的擁戴,若濟爾哈朗支持豪格,日後便有了擁戴之功,地位將更加優裕和鞏固。但,濟爾哈朗也深知多爾袞的能力,白旗三王並非等閒之輩,惹惱了他們對自己並沒有好處。所以,權衡利弊,濟爾哈朗並不急於表態,他還得等待、觀望,他要給自己留點後路。因此,他出來打圓場之後,便坐在一旁,密切注意黃白四旗的動向,冷眼旁觀,相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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