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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輪唇舌圍攻之後,蓮花又展開了新的一輪。

  「你還記得在山裡的時候,她流產的那一次嗎?」她問道,她語氣讓我對她將要說的內容不寒而慄。

  「我當然記得。」

  「她當時已經病了。」

  「那不可能,是那個屠夫他----」

  「也許是她的丈夫才使得它發生在那一天,」楊柳承認道:「但是從她體內湧出的血卻是黑色黏稠的,散發著腐臭。我們根本沒有看見孩子的胚胎。」

  又是梅花最後說道:「我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了,這種情況發生過很多次了。當你唱出你那首斥責信時她已經病得很重了。」

  我無從與之爭辯,現在她們所說的這點,我更是無話可說。看來腫瘤已經在她體內生長了很長時間了。其他的一些細節一一印證了這點:雪花沒有食慾,臉色越來越蒼白,當我叫她多吃些東西,把自己的臉蛋捏得紅撲撲的,多做家務保持家庭和諧時,她顯得是如此的無精打采。然後我又想起就在兩周前,我剛到這裡的第一天,她就向我道歉了。而我卻沒有做同樣的事,即便是她病魔纏身奄奄一息之時,即便是粘粘自喜地發現自己依然愛著她時。她的心地永遠的那麼純潔,而我的心卻像胡桃般乾枯堅硬。

  我至今還不時想起這三個義姐妹,當然現在她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因為我是盧夫人的緣故,她們對我說話都很小心謹慎。但她們絕不打算讓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離開這裡。

  我回到了家中後帶著扇子和一些未燒掉的信件上了樓。我把墨磨黑了,打開摺扇,潤筆之後,在上面寫下了我自認為是絕筆的一段文字。」

  「你總是那麼了解我的心意,現在你已經在陽光的沐浴下乘風飛上了雲霄。我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一同翱翔。

  我花了很多年來思考這些話,我要盡我的所能來彌補我對於這個世上最深愛的人所造成的傷害。

  第18章 悔恨

  我現在已經太老了,我的雙手再也不能燒飯、編織或是刺繡了,我的長壽使得我的這雙手由於長年在陽光低下勞作或是由於女人屋裡的女工而粗糙。我的皮膚變得如此的脆弱,禁不起任何的磕磕碰碰。我不再磨墨寫字了,我的指關節都有些腫大。兩隻蒼蠅停在我的腿上,我也無力去驅趕了。我的那雙老眼,這些年來一直浸潤在淚水之中。我的髮絲變得灰白,稀稀拉拉,髮夾也無法將其固定在髮飾之下了。家裡有來客時,他們對我避而不見,我也同樣如此。畢竟我已經活得太久了。

  雪花死後,我還有一半要活。雖然我的柴米油鹽的日子還在繼續,但心裡卻已經步入了靜坐暮年。對於絕大多數女人而言,靜坐之年始於丈夫死後,而我的靜坐之年卻從雪花死後的那天便開始了。我是一個「尚未死去的人,」但是情況不容許我完全沉靜下去。我的丈夫和家人需要我繼續扮演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我生活的地區需要我繼續擔任盧夫人。還有雪花的孩子們,我必須照看他們,以此彌補我對於老同的虧欠。但是要做到真正的慷慨大方又談何容易,尤其是當你不知道怎麼去做才對時。

  在雪花死後的幾個月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代替她出席春月的婚禮。春月似乎對於這門婚事逆來順受,很捨不得離開娘家,或許是由於見到過她父親是如何對待她母親的,她對自己的前途很迷茫。我告訴她這是結婚前女孩子都會有的憂慮。然而在她的新婚之夜,丈夫睡去後,春月投井自殺了。

  「這個女孩子不僅有失婆家的顏面,而且還污染了村裡的水源。」留言傳開。「她就像她的母親,還記得那封斥責信嗎?」我對於自己曾經對雪花名譽造成的損害,良心上很多譴責。因此每每聽到這樣的言論我都努力將其平息。我的言論使我在別人看來是個寬容而仁慈的婦人,但我知道在我試圖為雪花所做的第一件事上我是何等的慘敗。那天我把春月的死記錄在了我們的扇子上時,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刻。

  我接下來又把自己的努力投放在了雪花兒子身上。儘管出身貧寒,得不到父親的認同,他還是學會了一些男人的文字,並且對數字很精通。但是他依然繼續著父親的事業,生活中沒有任何的樂趣。我也見過他的媳婦,她還住在娘家。這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沒多久她就懷孕了,一想起這個女人即將嫁入這樣的一個屠夫的家庭,我有些於心不忍。當然我無權去介入男人們的世界的,但我對於我的丈夫還是有足夠的影響力,他不但繼承了盧叔公的大筆財產,而且還得益於他的食鹽生意,現今他的土地已經延伸到了荊田,我可以讓他為這個年輕人謀求一個屠宰生豬以外的職業。我的丈夫雇用了雪花的兒子,代為向農民收繳租金,還給了他一幢帶有自家菜園子的房子。最後屠夫也退休不幹了,搬了進來和兒子一同生活,盡享著祖孫之樂。雪花的兒子和家人生活得都很幸福,但我認為我為雪花做的還不夠。

  一轉眼我已經五十歲了,我的月經停止了,我的生活發生了轉變。我不需要去等候別人來恭侯我。我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糾正著他們的錯誤只要他們沒做到讓我滿意。但是正如我所說過的,我早已進入了靜坐之年。我成了一個素食者,而且不再使用大蒜和酒類這種熱性的食物,開始潛心向佛,並希望將房事排除之外。自從結婚後,我就將自己的一生都致力於不讓我的丈夫再娶小妾。看著他,我不由得同情起他來了,他辛苦了一輩子,他理應得到犒賞。所以我沒有等他去行動----或許他永遠都不會----便主動為他挑選了不止一位而是三位小妾。我親自挑選她們,至少可以省卻通常隨著這些年輕美貌的女子一同到來的嫉妒和狹隘的心理。而且我不介意她們是否為我丈夫生兒育女,事實上,這反倒使得我丈夫在村裡的聲望更高了。他向世人證明了他不但養得起這一大家女人,而且精力充沛,寶刀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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