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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朝西,到了黃昏,光線格外地好。滿城一時有點眼花,看不清他們的起伏。當他逐漸適應了室內的亮光,他發覺了他們之間的奇異。

  那是邊緣行為。撫摸和親吻,深入的、銷魂的撫摸和親吻。漫長漫長的,漫長漫長的。一再地重複。一再地翻版。

  滿城留意到宗見的身體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熱情與昂揚。相反地,有些走神,一蹶不振地想著心事。倒是清川,她是如此不要臉,俯首帖耳地侍奉著宗見,討好著宗見。

  滿城不能置信。在宗見房中的妖媚女郎,淫蕩到了卑賤的女郎,一定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大學教師,是安分守己過日子的女人,古典到了古板。她勤奮,上進,全無幽默感,像母親一樣忠誠而乏味,像上司一樣勇猛而權威,在床上沒有邪念,沒有欲望。永遠地委曲承歡,永遠處於被動的狀態。

  這樣的女子,怎麼會以這般姿態勾引一個年輕男孩?不,那是被魔鬼掌控的狐狸精。看看,她的雙眼已經冒出淫邪的綠油油的光芒,她就要露出青面獠牙,吸吮男人的精髓——

  清川的嘴唇諂媚地吻住了宗見,仿同三級片的拍攝現場。這種刺激非同小可。滿城無聲地笑了,笑意像淚水一樣猛烈地湧出他的眼眶。他的雙手顫抖著,失魂落魄地鼓起掌來。

  地毯上的男女驚跳起來,與天下所有被捉姦的姦夫淫婦一般,手忙腳亂地抓取衣物。清川抖得厲害,內褲穿反了,乳罩的紐扣無論如何都扣不上。

  最先鎮定下來的是宗見。宗見三兩下穿好衣褲,還照了照鏡子。他遞過來兩塊鬆軟的靠墊,示意滿城不必站著,儘管舒舒服服地坐下來。隨後,宗見心平氣和地對滿城說:

  “你們慢慢談,這兒很安靜的,沒人打擾——花先生,你放心,我正打算跟你太太分手,從此以後,她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兩性的契約

  桃的晚餐是寒酸的。一碟醃黃瓜、一碗清水豆腐湯、小半鍋米飯。桃穿著寬大的棉布背心,沒有戴胸罩的乳房晃晃悠悠的。她像男人一樣甩開膀子,狼吞虎咽,揮汗如雨。

  “你……”桃一見滿城,立即露出遲疑的神情。

  “想你了。”滿城裝出以往輕鬆的口吻。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恍恍惚惚來到了桃的家。他並不想見她。

  “你的身體……”桃期期艾艾。

  “沒事。”滿城故意拍打拍打胸脯,表示自己壯實著呢。

  “沒吃飯吧?先歇歇,呆會兒我給你煮麵條,”桃釋然,繼續扒拉著飯粒,口齒不清地解釋,“我一出你家,就到批發市場進貨,累得要死。”

  滿城不說話,從堆滿冰淇淋的冰櫃裡取出一罐紅茶,插進一根吸管,大口大口啜飲。清涼的汁液緩緩淌過熾熱的肺腑,他患有慢性炎症的胃部絞痛起來。桃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紅茶,心疼地呢喃道:

  “……剛進的貨……貴死了……批發價都是兩塊多……”

  滿城不予理睬,喝完冰紅茶,他捂著隱隱作痛的胃,拽了桃就去臥室。他是那樣急迫,來不及關好門就吻住了桃沾滿醃黃瓜的乾癟的嘴唇。

  桃咭咭笑著,請求放她去洗一洗。滿城不肯鬆手,把她壓在牆上,生怕她跑了似的,迫不及待地扯掉她的棉背心,叼住她深黑的乳頭。

  出人意料的是,在噙住她乳頭的一瞬間,滿城沒有像過去那樣,感到一種滲入骨髓的、酣暢淋漓的鬆懈與安穩。那種感受消失了。他只是機械地將一小塊圓形的肉含在齒間,無知無覺。

  “……快點兒……呆會兒我還想開會兒店門,放暑假了,小孩子晚上來買棒冰的特多……”桃在他懷裡扭動著身子,褪下裙子,還幫他脫掉外褲,把他汗濕的手引到自己的肚臍下邊,啞著嗓子笑道,“……我這不都是為咱倆著想嗎?咱們不是得買房嗎?兒子的工作,再怎麼著,你恐怕也得給你領導送份兒紅包,這道理我懂……”

  滿城戛然而止。洗洗去吧。他說。桃詫異地看著他,隨即不悅地嘟起嘴,拖著一條破舊的毛巾進了衛生間。滿城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身體。他想到宗見,被清川追得無路可逃的宗見,何嘗不是這般偃旗息鼓。

  滿城冷冷一笑。

  桃吝於使用香皂,衝過涼以後依舊散發著刺鼻的腥臭,濡濕的身體甚至比乾燥時更加難聞。滿城皺皺眉,伸手在鼻子前面揮了揮,把臭氣趕開。

  你洗乾淨了嗎?他直言不諱地問。

  老夫老妻了,你不會嫌棄我的。桃笑著,靠攏來,解開他的襯衣扣子,替他脫去衣物,同時把舌頭遞到他嘴裡,讓他親吻。滿城偏了偏頭,他看見桃的牙縫間有一片菜屑。

  你沒刷牙?

  水是什麼價!天然氣又是什麼價!桃嘟囔著。

  於是滿城不再多言,桃不過是配合演出的工具,他何苦為難自己。此刻的他,必須經歷一場激烈的性愛,抹殺掉清川帶給他的奇恥大辱。

  連日來,他病著。他深信自己是一個病人。他的軀體背叛了他,那具病態的、清醒的、敏銳的軀殼,已經被剝奪了快樂與享受的權利,它靜默地酣睡著,呈現出植物狀態。陪伴他的,只有無形的靈魂。他希冀能夠洞悉身體的囚禁是否解除,他能想到的驗證方法,就是造愛。用正常的性愛來證實身體的甦醒,證實它的無恙,證實魔咒的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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