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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跟我結婚,我不肯,我告訴她我這輩子是不結婚的,我叫她走,不要再纏住我。”宗見閉上雙眼,把頭靠進椅背,“去年夏天,她在網上結識了一個美籍華裔工程師,50多歲了,賺了一筆錢,打算回國定居,他們在網上聊了二十幾天,她就決定嫁給他。”

  清川微微一笑。小男生小女生的愛情,多半不歡而散。

  “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在那個工程師回國之前,我陪著她,四處看房,一起吃飯,一起happy,”宗見說道,“在她以後,我交往的女朋友是做推銷的,經常到處跑,女朋友一出差,我覺得寂寞了,就打電話給她,叫她過來,一道出去FB……”宗見頓住。

  FB是腐敗兩個字的聲母,表示吃飯聚聚,是網絡語言。清川身為16歲少女的母親,對網蟲們的黑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然後他們就結婚了,是我替她做的婚禮攝像,全程拍攝下整個過程。”宗見悽然道,“連同她猝然死去的那一瞬間。”

  “死去?”清川驚跳起來,脫口而出,“她在婚禮上自殺?”

  “哦不,”宗見否認,“她和新郎向來賓敬酒的時候,酒店裡的一盞蓮花燈落了下來,不偏不倚,砸中她頭頂。”

  看月亮去(2)

  “她被一盞燈活活砸死了?”清川悚然。

  “不是燈,她是在被燈砸中時,讓一塊雞肉噎死的,”宗見別過臉去,不讓清川看見他的眼睛,“她堅持要喝白酒,她說她想醉,我怕她出醜,強迫她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那塊噎死她的雞肉,是我親手餵進她口中的……”

  清川惻然。

  “很早以前,她去算過一卦。”宗見說,“算卦的人講,屬雞的人是她的克星,結果我真的害死了她……”他嗚咽起來,雙目通紅,無助地望向清川。

  “不關你的事,那是偶然。”清川沒聽說過這種黑色幽默式的死法,一時有些淒楚的感覺,茫然道,“是她運氣不好,不是你的錯。”

  “我老是夢見她,她指責我薄情……”宗見哽咽。他忽然做了個驚人的動作,伸出雙臂,抱住清川的腰,深深低下頭去,把臉埋進她的小腹。

  清川大吃一驚,使勁推他。他紋絲不動,肩膀劇烈聳動,顯然是在哭泣。清川迅速做出了判斷,那是一個躲避的姿勢,與肉慾無關。她不能殘忍地推開這個受傷的大孩子。

  “如果她活著,我還是不會和她結婚。”宗見語焉不詳地喃喃道,“可是我不想她死,我不想……”

  清川呆呆的,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月亮出來了,陰涼、靜寂,曬在車窗前的大塊空地上。宗見被月光刺激,更深地俯入清川懷裡,嬰孩一般蜷縮起來。他的頭輾轉著、扭曲著,怎麼都嫌不夠似的,然後他猛地撩開清川的衣服,把臉直接貼在清川的肚臍處,安靜了。

  宗見削得極短的頭髮以及他呼出的熱氣撩撥著清川的小腹,那是快感集中帶。清川強迫自己保持僵直的坐姿,一動不動,以免失控地叫出聲來。

  雙人瑜伽(1)

  “我們嘗試雙人瑜伽吧。”宗見提議。

  “好啊。”清川想都沒想就應允了。

  經過了在山頂看月亮的夜晚,清川對宗見產生了莫名的憐惜。她把宗見當作了遭受情感挫折的小男生,急於尋求母性的庇佑。畢竟宗見是個迷人的孩子,清川不介意以長姊的身份安撫他。這個比她小了15歲的男孩子不再讓她感到隔膜,在他們的靈魂之間,滋生出一道細細的引線。那是他們賴以平等對話的根基。

  “雙人瑜伽,可以由夫妻、情侶,也可以由朋友、父母和孩子等一起來完成……”宗見解說。

  清川根本沒留意聽,她熟稔地脫掉鞋襪,光腳站在地毯上,婀娜地伸展雙臂,做了個華爾茲式的邀請動作。不知為什麼,她的坦蕩反倒讓宗見侷促起來。宗見摸摸鼻尖,背過身去,掩飾地搜尋伴奏音樂。

  在宗見的練功房裡,清川是個特殊的學生,她的練習統統是在宗見的私人房間進行,而且是一對一的授課。在她到來之前,滿城也由宗見教授,卻是十幾名學員同時進行。近來滿城的課程被做了一些微妙的調整,他被抽離了宗見的班級,由宗見的女助手帶領。

  “女人練習瑜伽更有美感。”滿城對清川說,“以前宗老闆教我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搞同性戀的噁心。”他像一頭鴨子一樣粗嘎地笑起來。清川白他一眼。

  喝茶時,清川把滿城的話轉述給了屠秋莎。屠秋莎爆笑。不過屠秋莎對這種現象缺乏足夠的敏感,她反覆誇耀自己教育弟子有方。宗見過去給予滿城、現在給予清川的貴賓禮遇,恰好說明了對屠秋莎的尊重。

  “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啊。”屠秋莎得意洋洋地抒情。

  宗見和清川進入了雙人瑜伽的領域。宗見選了一支叫做《夏日天堂》的樂曲,走過來,面對清川站立,隨著音樂放鬆肢體。預備動作長得不可思議,宗見刻意放緩了節奏,輕攏慢捻,耐心十足。

  “弓身,對,儘量伸展前胸。”宗見一板一眼地做著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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