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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母親沉默無言,雖然養母表達了微不足道的關心,但我對她們二位長輩卻有著相差甚大的情感,對於養母所做之事是一種略有牴觸的情感,而對於母親則是一種無條件的情感。

  大概這是因為在養母身上沒有血緣關係的緣故吧?不!不!這是因為養母其人的性格使我產生出這種念頭的。養母是一個不會愛別人的人——如果有這種愛的時候(表現這種愛的姿態時),就會使我想到:她一定算計著我今後必須要撫養她;或者有其他什麼自私雜念。養母的愛,僅僅出於對金錢的考慮。

  我並非是因為同養母沒有血緣關係,從而對她的關心有著懷疑,或者根本沒有真正的情感。

  我對於養祖母有著一種無比的敬愛和情感,也有一種為這種無比的敬愛和情感所關愛的感覺——事實也是如此——即使在養祖母仙逝的今天,也仍然如此。在前線時,經常夢見養祖母和養父(對父親也是這樣),這並不能認為與血緣關係和情感有什麼關係。

  母親自從我應徵以來,雖一直沉默無言——但父親代替母親為我送來親情,我給父親的信也讓母親得以欣慰。父親郵來的信、包裹等都是父親、母親的合作——在出征時的福知山,讓我感受到那充滿情深似海的親情話語和身姿。那是一種融化於無言中的愛。即使在今日,或在將來,會一貫如此的。對於養母,我仍是一種潛意識的情感。

  九月四日

  今天下午七時半,收音機播出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新聞。本月三日,英法已對德意宣戰,接著,紐西蘭、澳大利亞也對日宣戰,世界大戰爆發了。

  德國、義大利、蘇聯、英國、法國、波蘭、紐西蘭、澳大利亞,共八個國家捲入這場戰爭。

  美國雖宣布中立,但能否最後堅持其立場仍是疑問,普遍認為美國最終會站到民主國家的陣線中。

  德蘇互不侵犯條約的簽訂,從根本上動搖了日德防共協定。日本終於醒悟:即使是國際條約,也是多麼地缺乏信義。

  昨天的敵人,今天又成為朋友;今天的朋友,又成為明天的敵人。信義一落千丈,現實中,只有自私的行為。道義外交被破壞殆盡,只不過是空文外交。

  我認為:德蘇的這種合作,只能促使我們絕對不能信任德意,所謂的信義,對於德意的信任感,早已喪失殆盡。

  連續幾天,收音機都報導了德國空軍空襲波蘭首都華沙的消息。

  根據今日德國軍方發表的公告為:德軍飛機被擊落二十架;波蘭空軍飛機損失二十架。

  而同日波蘭軍方發表的公告則為:德軍飛機被擊落三十五架;波蘭空軍損失飛機十四架,擊毀德軍戰車一百餘輛。

  在世界大戰爆發之際,依靠外國政府堅持抗戰的重慶政府,表現出極度的狼狽不堪。

  在這歐洲大戰爆發之際,我們日本應有力地引導形勢,加快解決日支事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絕好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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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乙第117號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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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七日

  聽說今日下午二時,浪曲:日本三弦伴奏的民間演唱,類似中國的鼓詞。表演團要來做慰問演出,正當我們閒遛著引頸而待時,演出團來到了。

  浪曲演員們仍舊戴著麥秸糙帽,身著和服的老裝束,矯揉造作地慢慢地從車上走下來。這種姿態真令人作嘔,這種姿態也正是他們的特色。他們是專程來醫院演出的,如果在一般情況下,且莫說來陸軍醫院慰問演出,光這種不拘小節的輕浮舉止他們自身那種愚蠢和醜態,毫無廉恥地顯示賣弄,我早已深惡痛絕。

  不一會兒,開幕了,開始表演浪曲。

  沒有任何演出前的介紹說明,也沒有什麼禮節,就鳴鑼開場了。以往的任何慰問演出,演出前,首先是駐軍長官致詞,然後是慰問演出團體的禮節問候,完畢之後才開始演出。但今天卻沒有這些——這仿佛意味著什麼吧?的確,他們的舉止很輕浮,啊——噢——喊著號子,那吆喝聲不由得使人有一種極不相稱的、病體般的感覺,給人以一種很唐突的印象。

  啊——噢——的吆喝聲,真不知與這浪曲有什麼關係,只會令人感到是一種相差懸殊的極不合理的生硬撮合。

  浪曲表演開始了,但我看不出妙在何處,仿佛是為豬的嚎叫聲配上奇特的曲譜。但即使這樣,患者們仍然感到極大滿足似的,不停地鼓著掌。當問他們喜歡浪曲嗎?回答卻是演員演出的好不好?在舞台左側藝人們的出入口,一位身著西服的、好像是頭目的男人,東張西望地、似乎很忙地進進出出,他那看著觀眾席的神情、身姿,仍然是那副置身於專門劇場的樣子。

  這同樣令人感到作嘔。

  每逢這個男人掀起門帘走出之時,看得見就在那黑色的幕布後面,浪曲演員們光著身子,煽著扇子。一點兒也不分場合,真是一種極不雅致的丑姿。這裡可不是內地的劇場,而他們則對此沒有一點常識和理解。

  完全是一種黏黏糊糊的、總想黏上去的作派。

  對於他們這種沒有教養、沒有醒悟、沒有反省的姿態,我只有一種深深的憎惡。

  這種態度並不僅限於這個浪曲慰問團,這是他們所有同行者的一個共同特徵體現。

  所以,他們為社會所蔑視,也就不足為怪了。

  看到他們的這種姿態,給人一種毫無廉恥的感覺。

  我在家鄉時,對這些藝人們這種拿腔作調的表現和姿態從未有過任何感覺,也許,可以說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絕對地厭煩!可是,我一旦回到家,還要繼續經營劇場,但是這次回去後,一定要把藝人食堂與劇場分開。

  九月十三日

  今天,乘船回日本。

  上午八時,從軍政部舊地廣醫院出發,乘坐公共汽車,來到下關。

  在那曾經屍體堆積如山的岸邊,停靠著許多巨大的輪船。苦力們忙碌著四處奔跑,那一度停止運轉的下關發電廠,如今又靜靜地冒起了濃煙。

  一切都充滿新生的氣象,四千七百噸的醫療船“波上丸”號把其巨大的船體緊緊倚靠在岸邊。先到的患者們從巨大船腹的一個小小的入口,緩緩地魚貫而入。

  飯館的女人們來幫助患者們搬運行李,她們穿著華麗和服。微風吹拂,和服飄曳。來到這兒的女人們,都是所謂的“良家婦女”這裡特指花柳界的女人。那些一般的日本婦女為什麼不參與這些事情呢?真讓人難以理解。

  我所住的房間,是三等船艙。三等船艙的入口處在船腹部,寬三尺、長四尺,有一扇與船艙同樣的鐵門。這扇鐵門可以根據需要隨時關閉,成為其他船艙一樣的形狀。

  三等船艙的房間極為低矮,即使半蹲著也會碰到天井。在這個低矮的天井上面,也就是在二層也有房間,二層的房間同樣天井也很低。而且還橫向排列著用於支撐甲板的鐵柱,使人有一種強烈的壓抑感。在船艙側面,有許多直徑約一尺左右的圓窗,外面的空氣和光線流入船艙中,圓窗下面的壁板在閃閃發光。暖氣裝置於船艙和壁板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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