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是時候將戰爭這頭猛獸關回籠子裡了。

  儘管隴西的隗囂和巴蜀的公孫述尚且割據,但隗囂已經送長子隗恂入洛陽為質,公孫述則遠據邊陲,都不能算是腹心之患,不妨慢慢解決。諸將紛紛請戰,希望一鼓作氣完成帝國之統一,劉秀笑道:“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改以攻心之戰為主,數次致書隗囂和公孫述,曉以天命,告示禍福。

  與此同時,劉秀的大部分精力則從馬上轉到馬下,從治軍轉到治國,接連頒布一系列詔令,大刀闊斧地開始了帝國之建設。

  先是裁軍復員和罷郡縣之兵。

  劉秀手下究竟有多少軍隊?不算帳還好,一算帳嚇一跳。刨除劉秀固有的部隊不算,光是受降過來的部隊,總人數至少便有一百四十餘萬人,如此龐大的軍隊數量,就算放到現在,也足以躋身全球前五之列。即使是太平盛世,如此龐大的軍隊養起來都嫌吃力,更何況是亂世初定、百廢待興?

  裁軍復員,此前一直也在進行,東方掃平之後,始有大規模的遣返,健壯精銳則留,其餘老弱病殘,悉數遣歸鄉里。

  中央軍足以作戰,於是又罷郡縣之兵,詔曰:“今國有眾軍,並多精勇,宜且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士及軍假吏,令還復民伍。”只有中央軍,不設地方軍,此後便成為東漢的定製。

  再是大量減省官吏。冗官閒職,一律廢除,又因人口劇減,撤併四百餘縣。一番精簡下來,帝國還是那個帝國,但劉秀的官僚隊伍,人數卻只有王莽的十分之一。原來的水分之大,蠹蟲之多,可想而知。

  以上兩條,一言以概之,大力削減吃公糧的人口。

  再降稅賦,激勵生產。此前由於軍事需要,行什一之稅(即稅率為百分之十),此時則改回西漢舊制,三十稅一(即稅率為百分之三點三)。接著赦免囚徒,釋放奴婢,招攬流民,勸以農桑,增加貢獻公糧的人口。

  又有祭祀孔子、興建太學諸舉,作文化復興之建設,不在話下。

  再說回隗囂。在劉秀眼中,隗囂和公孫述是區別對待的。公孫述是敵人,而隗囂是同志,而且是可以挽救的同志。自始至終,隗囂從來沒有與漢軍為敵,而且多次幫助馮異擊敗公孫述,為朝廷立下大功。可以說,隗囂除了不肯親自入朝之外,沒有任何對不起劉秀的地方。

  面對這樣一個老好人,劉秀實在是下不了狠手。他總覺得,只要再多一點耐心,加一些殷勤,早晚能把隗囂爭取過來,用不著雙方撕破臉,落得個兵戎相見。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隗囂都沒有背叛他,如今他已征服了帝國的大部,無論是人口、經濟、兵力,都占據絕對優勢,隗囂自然更加沒有理由背叛他。

  劉秀信心滿滿,加緊發動對隗囂的外交攻勢。然而,似乎是老天故意作祟,離奇的外交事故接連發生。

  先是劉秀遣衛尉銚期出使,滿載珍寶繒帛,前往隴西賞賜隗囂。銚期行至鄭縣,不承想,珍寶繒帛卻被盜賊偷了個精光,只得怏怏返回洛陽。銚期是出了名的猛將,卻栽在一群名不見經傳的盜賊手上,豈不怪哉!

  再有隗囂遣使者週遊入朝,來洛陽朝拜劉秀。週遊途經長安,順便造訪馮異的大營,一不留神,卻被仇家偷走了腦袋。豈不怪哉!

  接連兩件怪事,仿佛不祥之兆,給和平解決隗囂問題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劉秀向來迷信,聞訊嘆道:“我和隗囂之間,恐怕是很難如意了。”

  而在公孫述這邊,趁著劉秀尚未對他用兵,決定先下手為強,派遣田戎與將軍任滿自江關出發,沿長江順流而下,試圖襲取荊州諸郡,結果遭遇岑彭迎頭痛擊,無功而返。

  公孫述主動挑釁,劉秀麾下將帥藉機群起上書,請願伐蜀。劉秀不忙表態,把將帥所上之書,滿滿裝了一車,遣使者送到隗囂處,美其名曰,伐蜀這麼大的事,必須先得徵求隗大將軍的意見。

  隗囂當然知道劉秀徵求意見是假,試探他的忠誠是真。在隗囂的內心深處,他並不願意看到蜀國被滅,他的理想就是維持現狀,於是回書劉秀,滿篇藉口,說什麼“關中甫定,三輔單弱,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又說“劉文伯盤踞朔方,勾結匈奴,大為朝廷之憂”。總之一句話,伐蜀的時機尚不成熟。

  劉秀接書大怒,都什麼時候了,你隗囂還抱有割據一方的幻想?看來對隗囂再也不能一味懷柔施恩,必須恩威並重,給他足夠的壓力才行。

  劉秀於是命祭遵、耿弇、蓋延、王常、馬武、劉歆、劉尚諸將各率精兵,先期進髮長安,與馮異會合。建武六年五月,劉秀也移駕長安,親自坐鎮。

  【No.7 使者來歙】

  大軍集結完畢,劉秀親自修書隗囂,再次命隗囂對伐蜀一事表態。

  大兵雖已壓境,隗囂仍繼續推諉,回書劉秀道:“白水險阻,棧閣敗絕。”

  要想從陸路攻打蜀國,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一是從關中西行,取道天水,從而繞過秦嶺,南行涉過白水,直逼武都。這條路儘管繞遠,然而道路平坦,運輸便捷,適合大軍穩步推進。

  二是走棧閣(即棧道),或從褒斜谷,或從子午谷,直接穿越秦嶺,進入漢中。這條路儘管屬於捷徑,然而穿山越谷,沿棧道而行,路途極其艱險,只適合奇兵突襲,而不便大軍運動。

  隗囂的回書雖然只有八個字,但卻把這兩條路全給堵死,走天水大路吧,有白水險阻;走穿山小道吧,棧閣又年久失修。兩條路都行不得也,要不,您老人家飛著去?

  劉秀強忍怒火,命來歙出使隗囂,再作最後之爭取。

  來歙面見隗囂,以老友的身份,苦勸隗囂出兵擊蜀。隗囂抓耳撓腮,長吁短嘆,一味背詩:“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

  來歙費盡口舌,隗囂只是不肯,來歙無奈之下,退而求其次,道:“皇帝御駕親征,大軍雲集,絕無空手而返之理,總之,蜀國非伐不可。隗兄如果覺得出兵實在為難,我也不便強求,只向隗兄借道天水,使大軍得以通過即可。”

  隗囂心想,借道應該問題不大,就讓劉秀遠道伐蜀,和公孫述拼個兩敗俱傷,他則在一旁坐收漁翁之利。然而終究不放心,於是召集眾武將商議。

  王元一聽,厲聲道:“來歙所言,包藏禍心,大王萬萬不可聽信!”

  隗囂大驚,問道:“何以言此?”

  王元道:“此乃假途滅虢之計,劉秀借道是假,趁機吞併隴西、天水是真。”

  隗囂一身冷汗,道:“幸得王將軍提醒。”回見來歙,推辭抵賴,道,“天水連日山洪,道路不通,要不,等我把路修好了,再迎接朝廷大軍不遲。”

  來歙見隗囂當面扯謊,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著隗囂的鼻子大罵:“叫你出兵不肯,問你借道又不肯,那你是要反叛了!別忘了,你兒子還在洛陽!別忘了,朝廷百戰雄師,遠非你能抵擋!”

  隗囂就納悶了,這明明是在他的地盤,來歙怎敢如此囂張?隗囂不放心,拽住一旁陪酒的侍女,問道:“這是我的地盤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