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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倍野一帶的夜晚,有很多喝醉的人到處閒逛。在廉價小飯館的二樓上,正在舉行過早的辭舊迎新聯歡會。
在這種聯歡會上,參加者們得以隨心所欲地發泄對無望的日常生活的鬱悶和憤怒情緒。
女人悲鳴般的嬌聲和下流的歌聲,在排滿小吃店和小酒館的大街上隨處飄蕩。
植從阿倍野乘坐地鐵到達難波。南區的繁華街也充滿了醉醺醺的人群。不過,醉漢的情調比阿倍野要明快得多。那並非是由於漂亮的霓虹燈,而是消愁的醉和遊樂的醉之不同。
雖然走出了醫院,但並不打算回上六的公寓。
今晚,植感到在大阪無容身之地。
植忽然想把妙子叫出來。妙子的酒量很大。他現在想和在精神上沒有深入接觸的妙子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在肉體的疲勞中忘掉自我。
植往醫院掛電話,約妙子出來。"挺結實呀!大夫,您身體行嗎?"在妙子的聲音里,並沒有表現出特別擔心的樣
子。植一面苦笑著,一面告訴她在道頓堀附近的咖.啡館裡等候。
過了大約30分鐘,妙子來了。今晚仍是一身便裝,下身穿的是西服褲,上身穿的是防塵外衣。只有那個大乙烯樹脂手提包,顯示出護士的土氣。"您臉色不好,真不礙事嗎?"
妙子盯著植的臉說。
"不礙事。在那麼陰鬱的地方呆著,恢復反而要慢。"
"真可怕!煤氣中毒這種事......"
妙子說著,吃吃地笑起來。實際上妙子似乎覺得那天夜裡的事件很有意思。
"可笑嗎?我差點兒死了。再晚一會兒,就得告別人世啦!"
"您不會死的!"
妙子有把握似的說。她的說法引起了植的興趣。
"為什麼?"
"這個嘛,您膽子大,膽子大的人死不了。即便是流氓,也是那樣。不是流氓的惡人,也是那樣。膽子大的男人死不了畦!"
這是單純的語言,是妙子眼中的植的形象。植改變了話題。
"約定那天夜裡兩點來,你來了嗎?"
"去了呀!我從三樓自己的房間裡溜出來,下到二樓,您的房間裡有吧嗒吧嗒的聲音,所以我又回去了。"
"你知道是煤氣中毒嗎?"
"不知道。不過,我聽見了橋本大夫的聲音和女人的聲音,還以為是醉得難受呢。"
"你聽清楚是橋本大夫的聲音嗎?""因為是那種女里女氣的聲音。"妙子說道。
合著飲食店的音樂,妙子輕輕地踏著腳。這是吉特巴舞曲的旋律。植默默地忍耐著令人頭疼的噹噹的響聲。與二十上下的女人交往,需要有這樣的寬容態度。
音樂結束後,妙子突然露出探詢的表情,問道:
"不過,大夫,煤氣中毒是您的責任嗎?""你為什麼提這個問題?"
植板起面孔問道。
"因為,有人恨您哪!"
妙子露出輕蔑的笑容說道。她臉上的皮膚又白又細,小眼睛閃著光。雖遠不能說是美貌,但也不能算丑。
有時她的臉好像十五六歲的少女。但現在出現在植面前的妙子,卻像是30歲的女人,透著了解人生全部奧秘的俗氣。植忽然想起了被盜的兩張1000元的鈔票。
"誰恨我?"
植用不在意的語調問道。但是,他的聲音卻有些嘶啞。妙子似乎敏銳地察覺了植的緊張。
"幹嘛臉色那麼可怕?不是特地來玩的嗎......"妙子扭過頭去。
"不,因為突然覺得胃裡不舒服。不過,正像你說的那樣,我是讓人恨著哪!你知道西澤科長的事嗎?"
"知道。那樣的科長連流氓都不如哇。大夫,別對那種人讓步!"
妙子急忙說道,顯得神氣十足。"你怎麼知道的?"
"安井今天到醫院來了呀!他怒吼著說,植大夫要當我的證人。"
"真的嗎?愚蠢的傢伙!"
"那可不是愚蠢哪。夫人死了,當然會那樣嘍!敲詐科長之類的人,也是應該的。"
"除了科長,誰還恨我?還有誰,你告訴我吧!
我送你一個胸針作為禮物。""真的......"
妙子看著植問道。植點點頭。
"那就說吧。還有藥劑師齋賀大夫,以及葉月君、大野君。"
葉月景子和大野和子是過去與植有關係的護士。植與景子的關係已經徹底斷了,但與和子還殘留著微妙的芥蒂。在院內即使碰上,和子也要避開植的視線。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像矮小的、處處小心的和子會殺害他。
"齋賀君為什麼恨我?"
"齋賀大夫正在熱戀著加納大夫哇!您和加納大夫之間的事情......"
妙子說著,眯細了眼睛。
風聲已經傳到妙子的耳朵里了嗎?"你聽誰說的?"
"忘了聽誰說的了。不過,齋賀大夫在那天夜裡喝醉的時候,跟辦事處的人說過:植那樣的人不能留在這個世上。"
齋賀那張白色的圓臉浮現在植的眼前。如此說來,那天夜裡,齋賀看著植的眼睛裡似乎充滿了憎恨。
但是,僅僅因為是情敵,就能夠殺人嗎?更何況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呢!植怎麼也不能相信,齋賀為此就採取那種貿然的、大膽的行動。妙子突然抓住植的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