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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仿佛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語調有些異樣。他戴著眼鏡的眼睛裡,似乎也閃爍著陰鬱的光芒。伊津子第一次看見植的這種表情。她拿起酒瓶往杯子裡倒酒,但瓶子是空的。她從白衣口袋裡掏出了和平牌香菸。

  伊津子的嘴唇沒有塗口紅,但看起來好像塗了性感的粉紅色口紅似的。

  "您的說法簡直是憎恨女性啊!"伊津子一面吐著煙,一面說道。在值班的夜晚,伊津子一個人在藥房裡喝著不

  兌蘇打水的威士忌,吸著香菸,埋頭閱讀 推理小說 。對她來說,值班的夜晚是休息的夜晚。

  伊津子到衛生間去時,植急忙打開了通向鄰室的門,那裡是藥劑師的值班室。窗戶上掛著窗簾,插著插銷。植拉開窗簾,打開插銷,然後又把窗簾像原來那樣拉好。

  伊津子回來時,植已經回到原來的座位上。"打攪了,我該走了?"

  植站起來說。

  "在沒有特殊關係的條件下,我願意跟您談話。"

  伊津子答道。

  植在走廊里聽見門內有上鎖的聲音。他想:窗簾後面的插銷打開了,她是不會注意到的;但她臨睡覺時,會不會再檢查一下呢?

  當夜一點過後,植溜出值班室,來到院子裡。伊津子睡覺房間的窗戶插銷依然開著。植悄悄打開窗戶,鑽進了房間裡。

  伊津子有些醉意,輕輕地打著鼾。她側身躺著,半個臉藏在被子裡。仿佛只有這種睡眠方式,才能使她充分休息。

  植掀開伊津子的被子時,伊津子停止打鼾,睜開了眼睛。

  "不,不行,不,大夫!"

  伊津子小聲驚叫起來,並以驚人的力量進行執拗的反抗

  當完全被壓住時,她仍然一面掙扎,一面說道:

  "您這是要強姦嗎?"

  "要是強姦,你不是可以高聲叫人嗎?"植也喘著氣說。

  "我決不說什麼'跟你商量好'之類卑鄙的話。我承認是我偷偷溜進來,並且施加暴力的。"

  "您的社會生命就要完結啦。"

  "我知道這個,我是下了決心之後才來抱你的。那麼,你要喊就喊吧!"

  但伊津子沒有喊叫。

  伊津子被植抱著時,那雙黑曜岩一般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目不轉睛地望著黑暗的天花板。

  事情結束以後,從伊津子的外眼角溢出了淚水,流到了與其他部位皮膚顏色不同的小小的蒼白的耳垂上。

  即使如此,伊津子仍然大睜著眼睛。這並不是精神恍惚,而是對植的憎惡的表示,是犯罪意識的表示。伊津子是氣性剛強的女性。

  植穿完衣服時,伊津子的表情也沒有改變。

  植忽然想道:這個女人也許要恨我一輩子吧。他一點也沒有體會到征服女性時的勝利感。

  "剛才我給了你叫人的機會,可是你沒叫,對嗎?你無論在什麼意義上都沒有理由憎恨我呀。""快走吧。不過,說不定什麼時候,您會遭到報應的!"伊津子說道,隨即用被子蓋住了臉。伊津子所說的"報復",似乎引起了植內心的劇烈痛苦和強烈反感。植嘟囔著說:也許是我在報復。但他大概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的理由吧。為什麼呢?因為那是他的命運的"腐肉",它比存在內臟里的排泄物還要骯髒。

  通坷走廊的門,還從內側鎖著。

  植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走廊的動靜,然後才打開房門,走出房間。

  這時,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出現了好像正在巡視重病患者的白衣人。

  植吃了一驚,再想仔細看時,白衣人已經消失了。這個穿白衣的人肯定看見了植從藥房裡出來。所以,立即隱藏起來了。

  走廊里的電鐘指著凌晨兩點。風敲打著不知什麼地方的玻璃窗。在深夜的病房裡,這種令人感到冬天的冰冷響聲,殘留下無聲的餘韻擴散開來。醫院由此又增加了一個傳聞。對於伊津子來說,或許它的重大打擊甚於被奪去了身體。

  正如自古以來人們所相信的那樣,如果人人都有對應的星的話,那麼植秀人對應的則是黑色的星。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宿命。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確實有的人對應的星比植的星還惡。但感受敏銳和頭腦聰明的人,卻由於意識到自己的星而感到更深的苦惱。從前的所謂叛逆者,往往就是在這種場合下誕生、消亡的。

  植的母親在生下植以後就死去了。父親特別愛母親,認為植殺了他的母親,對植不怎麼愛。父親是性格軟弱的小官吏。

  植被寄養在岩手縣叔父家。父親很少來看植。

  上中學時,植要去看父親,嬸母告訴了他父親的態度。沒有血緣關係的嬸母,對植的父親沒有好感。戰爭期間,由於軍醫不足,植匆忙地進入了新設立的地方臨時醫專。從醫專畢業後,他在滿洲北部的陸軍醫院過了一年的軍隊生活。蘇聯軍隊進攻時,陸軍醫院帶著全部患者逃往哈爾濱。中途遭到滿軍叛亂分子的襲擊,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植和幾個衛生兵一起,把十來個患者平安地送到了哈爾濱紅十字醫院。途中,衛生兵幾次要求植拋棄患者逃走,被植拒絕了。在哈爾濱,植採取了單獨行動。他回到日本,是在停戰的第二年。

  植在大阪一家很有名的私立醫院工作,並在那時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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