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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父親,這是你對女兒說的遺言麼?」

  父親:「就算是吧!」

  女兒:「父親,女兒也留一句遺言在這世上。」

  父親喊:「不要說!你不要說!」

  女兒:「要說!女兒一定要說!女兒只有說出來了,才會死得安然!——父親,老大為什麼要讓女兒的眼睛復明?這是因為老天要讓女兒看上一眼自己心愛的人,這個人,就是米河。女兒現在已經看見米河了,而且知道看見的這個米河,與女兒夢中見過的米河長得是一模一樣的!女兒心裡非常高興,因為女兒沒有愛錯人!父親,女兒既然已經愛過了,還有什麼值得再留戀呢?還有什麼值得再讓女兒去看呢?

  女兒現在跟著父親一起去死,已經沒有任何遺憾的事了!「

  父親突然明白了什麼:「蟬兒!你是想以死成全米河與柳含月的婚姻,是不是?」

  女兒:「蟬兒如果能以死來成全他們,女兒的死就更值得了!」說著,蟬兒猛地抽出掛在車壁上的一把劍,踢開車門,用劍指著趕車兵勇的後背,大喝一聲:「駕車!」

  那兵勇打了個冷顫,一抖馬韁,馬車往前征駛而去。

  盧焯的聲音在車內暴響著:「蟬兒!——不該這樣啊!!」

  8.洪府大門外。

  米河帶著幾個隨從策馬而來,在府門前下馬。

  米河奔上台階,抓住門上的銅門環,重重地拍了起來。

  好一會,門開了,探出家丁的臉:「誰這麼大膽,敢拍洪老爺家的門耳朵了!」

  米河:「快去稟報你家老爺,就說是巡撫衙門的官員奉盧大人鈞諭,前來催促開倉捐糧的事!」

  那家丁打量著米河:「你是何人?」

  米河:「刑部主事米河!」

  那家丁:「刑部的人不是管砍頭的麼,怎麼管上開倉的事了?」

  米河:「聽著!衙門用糧已是十萬火急,快快去回稟你家老爺!」

  那家丁:「我家老爺正等你衙門來人吶!你來得正好!給盧大人帶個信去,咱們洪老爺已經去府內的那幾個米倉看過了,沒有存糧!等得明年收上地租了,一定捐幾石出來!」米河怒火上臉:「誰不知道洪府是浙江最富的糧商!洪家的存糧僅在杭州一地就不下八倉!去告訴洪老爺,我米河有話要對他說!」家丁:「供老爺說了,這些天世面不太平,什麼客也不見!」說罷,轟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米河的臉漸漸白了。

  那隨從怒聲:「米大人!在這節骨眼上,洪八良還不肯開倉捐糧,他的良心是叫狗吃了!咱們派些弟兄,帶上傢伙來沖了吧?」

  米河:「要是這麼簡單,盧大人就不會如此為難了!」指了指高懸在府門上的一塊漆匾額。隨從抬起臉,見得那匾額上四個大字「五穀同豐」竟是先帝雍正的御筆!

  9.杭州武林門外。

  單槍匹馬而來的盧焯馬車朝路卡方向駛來,趕車的兵勇大喊:「打開路障——!」

  守軍聞聲迅速將路障移開,馬車衝出,向著遊民駛去。那兵勇又大喊:「盧大人來了——!盧大人來了——!」

  涌動的流民讓開了一條通道。馬車在人廊間奔駛。突然,馬一聲長嘶,長蹄揚起,又重重落地,車停下,車門旬的一聲推開。一身官袍的盧焯和女兒盧蟬兒從車門裡走了出來!

  拖兒帶女的流民們一片沉默。

  盧焯掃視著黑壓壓的人群,一聲不吭,臉色如鐵,一步步往前走著。蟬兒跟在父親身邊,挺著隆起的肚子,臉色蒼白地走著。

  流民的眼睛追隨著。突然,盧焯在一個懷孕的農婦面前站停了,低聲問:「肚裡的孩子幾個月了?」

  那農婦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不做聲。

  盧燁:「你會把孩子好好生下來的,相信我!」

  農婦眼裡湧出淚水。盧焯和蟬兒繼續往前走去。在一個老叟面前,盧焯又停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嘴,張了張嘴。老叟明白了盧焯的意思,把嘴張開。盧焯看了看老臾嘴裡的牙,問道:「你嘴裡,只有一顆牙了,喝稀的還行麼?」老叟點頭。

  盧焯:「會讓你喝上的!一定會讓你喝上的!」

  老叟欲跪,盧焯一把扶住,大聲道:「要跪的,不是你,是我盧大人!」說罷,盧焯站到一輛破車上,把蟬兒也拉上了車,對著人群指著自己的官袍,大聲道:「你們認不得我盧焯是誰,可你們認得,穿這身袍子的,是二品官!」流民中響起一片嗡嗡聲。盧焯指了指女兒,「這位站在我身邊的,是我的獨生女兒盧蟬兒!你們都已經看見了,我女兒有孕在身!也就是說,站在你們面前的,不是父女倆,而是祖孫三代!盧家的三代人,全在這兒站著了!」

  流民們靜下來。盧焯:「站這兒來幹什麼呢?——是來等死的!!」

  流民們震驚。盧焯的聲音啞了下去:「這是大實話!本撫台剛才聽說,新任杭州知府甘大人,被活活踩死在這兒!這讓本撫台就想著了一件事,想起了一件也是死人的事!」

  流民們漸漸圍近了過來。盧焯:「有那麼一條船,是打漁的,豎著一根高高的桅杆。在這條船上,有一家五口,爺爺,父親,母親,大兒子和小兒子。那一年,船過太湖,遇上了大風,船眼看著就往下沉了。在這個時候,就在這條船上,出現了這樣的事:全家人都抱住了那根桅杆,而抱在最底下的,是誰呢?是爺爺!在爺爺的肩膀上,踩著的是父親,在父親的肩膀上,踩著的是母親,在母親的肩膀上,踩著的,是大兒子,而在大兒子的肩膀上踩著的,是小兒子!也就是說,最小輩的,爬在了最上頭,最老輩的,站在了最下頭!……後來,船沉了,船就是這麼一點一點往下沉的,一直沉過了爺爺的頭,沉過了父親母親的頭,又沉過了大兒子的頭頂後,就不再沉下去了……那小兒子,就這麼踩在哥哥的肩膀上,踩了一天一夜,終於等到了一條過路的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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